小王氏一聽就不樂意了:“怎麼著,你是嫌我不會照顧孩子了?莫非你以往都不曾放心過?”
裴景見小王氏不喜,當即手足無措起來,唸叨著:“你看看,我不過就隨口說一句,你怎麼就想歪了呢……”
圍著小王氏轉來轉去地解釋,把個小王氏煩得將他推開,他又纏上來,左右不過說那兩句:“你多心了。”或是說:“我從沒對你不放心過。”
小王氏正待與他翻舊賬,就有侍女過來小聲地道:“杜夫人府上送帖子過來了。”
原來杜氏與小王氏約了九月賞菊,卻沒約具體日子,今日把日程定下來了,叫她重陽後過去,有好酒好菜,還有小王氏愛吃的螃蟹。
在一旁聽著的裴景,又開始唸叨:“還是我護送你過去吧,帶上些人。那麼遠的路呢,萬一有個好歹……”
小王氏自從養了兩個孩子,耐性十分不好,扛不住裴景囉嗦,裴景也算是瞭解她這個脾氣,便總纏著她到她點頭為止,叫小王氏十分頭痛,不過這次她有殺手鐧,能叫裴景閉嘴:“我已打算好了,帶上大娘一起過去!杜夫人說,有樁親事要給大娘參詳參詳。她也不小了,總要嫁人。又怕人家貪圖她山上的財產,故而叫我帶著她過去,看看那人家如何。有她在,你總放心了吧?”
裴景一聽小王氏要帶著莊堯過去,也只得閉嘴。雖說他恨不得把自己栓到小王氏的車上看著,也說不出不放心的話來——莊堯出入動輒上百人,護衛小王氏是十分安全的,他也只得哼哼兩聲,抱怨兩句小王氏不肯帶他去了。
小王氏叫他吵得頭疼,只得使出絕招,讓乳母將一對兒女抱出來給他看,才叫他轉移了注意力,跟孩子們玩兒去了。
這一年的重陽,莊堯也不曾遠遊,叫羅綺劃了地方爬山。臨近重陽之日,忽地聽阿冉說,他家先生今年沒工夫出來了,羅綺正將準備過節的單子給她過目,就見她眼神暗了暗,隨意掃了一眼單子道:“你看著辦吧。”
羅綺欲言又止,還沒開口呢,卻聽阿冉道:“先生今年不能出來了。”
“送到他府上不就好了?”
阿冉還噘著嘴:“那也見不到先生。”
這兩年,阿冉長得十分快,跟抽了條的小樹一樣,已經快到羅綺的肩膀了,卻還做出這麼孩子氣的舉動,羅綺忍不住樂了。再偷眼看莊堯,卻叫羅綺心裡一緊,阿冉見不著先生不高興也就罷了,怎麼莊堯神色也有些蔫蔫的。
羅綺心裡有個模模糊糊的猜測,又不好問出口,只默默收了單子,吩咐人去準備了。
今年的重陽,說熱鬧,比往年也是熱鬧不少,多了個快人快語的胡氏,又添了兩個小的,帳子裡一眾人笑語連連。曹猛與楚玄兩個人,窩到角落裡喝酒,生怕叫邱老先生纏上,最後又鬧了個酩酊大醉。
邱老先生一個人喝酒沒什麼意思,捧著個酒罈子,到處找人聊天,正巧碰上解手的裴景,非說他夜裡觀天象,見紅鸞星動,說人家將遇良緣。裴景是接話也不是,不接話也不是,叫小王氏身邊的侍女聽了去,當個笑話講給眾人,把女眷們笑得前仰後合,胡氏得知小王氏不日要與莊堯說親,還道:“是個好彩頭哩,莫不是說小娘子?”
小王氏聽了大喜,又多飲了幾杯。
唯獨莊堯,喝了幾杯就覺得悶,獨自一人出去了。山色叫霜林染得和暖,不時有樹葉簌簌地落下,裡頭的歡聲笑語便彷彿更遠了似的。
莊堯手裡還握著只酒杯,裡頭一點殘酒,默默地飲盡,叫風一吹,那點酒意又散去了。散了之後,她才忽地笑了。
遠處縣衙的方向,屋宇連綿鱗次櫛比,連那點青色的屋頂都模糊不清。那個人,不過是個說不出口的念想,酒醒了也就罷了。
不一會兒,有小王氏的侍女笑著走過來叫她:“夫人叫小娘子進去喝酒呢。”
“好。”
這天夜裡,下了場秋雨。因天氣漸冷,莊堯也不在山下莊園里居住了,早就住回了山上。夜裡雨聲頗大,竟將她給吵醒了,也不敢點燈,怕吵醒了外頭守夜的侍女,只一個人靜悄悄地坐在窗邊。
外頭黑濛濛的,什麼也瞧不見,只有聲音。驟雨敲在枝葉上,敲在屋頂上,又從屋頂跌下來,滴在積水裡,叮叮咚咚的,在靜謐的夜裡分外嘈雜。
莊堯揉了揉眼睛,輕輕掀起一頁窗子,立即叫冷風吹了個寒戰。
遠處還有值夜哨位的燈火忽隱忽現,不遠也不近,這個距離剛剛好,莊堯一點兒也不想驚動了旁人。唯有此刻,她能安靜地想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