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背影漸行漸遠,終究消失。心裡頭似乎空了一塊,好像痛,又好像不痛,我目光逐漸茫然寥落。
春桃飛快地推我進門,轉身把門掩好了,抬首盯我,欲言又止的樣子。“小姐。你這是……”
我顧左右而言他:“宴怎麼樣了?”
“小姐你還有心管宴呢,”春桃急急地看我一眼,“今兒姑爺他對你,也,也有些……”
在春桃面前我不好流露太多,只能別過眼,幽幽地看望一旁。
“他都來了,鳳凰呢?”半晌,我問她。
春桃的話被噎了回去,臉上換了表情,垂頭很長時間,才開口說:“二小姐正好身子不爽利,今早傳下話來,本還想讓侯爺陪著。結果相爺一聽,就生氣了。”
這我有點沒想到,愣了一下,說道:“為何氣?”
春桃看了我一眼,張口道:“相爺說,侯府那麼多丫鬟僕人,幹嗎非要侯爺在旁?大小姐您回來了,她自己不能來,讓侯爺代替過來,也算全了禮數。相爺還罵,罵二小姐是逆女。侯爺這才脫身,還聽聞二小姐當場就被罵哭了。”
我沒言語,坐在輪椅上淡淡看著外面天色,良久,才輕輕“哦”了聲。
春桃臉上很小心,看我:“小姐累了沒有,您今天沒睡好,不如現在補一補?”
臉上漸漸浮起嘲弄的笑,鳳凰不想見我,她果然還和以前一樣?我衝春桃輕輕擺手,輕道:“明兒早上,別吵我了。”
春桃點頭:“是是。”一邊,她狠狠觀察著我的臉色。
過了半天,“知道她怎麼身體不爽利了?”我終究問道。
春桃低了頭,“……奴婢也不清楚。”
結果我是沒被春桃吵醒,我只覺得是在半夜裡,聽到床邊哭聲。
彼時我在做夢,夢裡我捧著碎成一地的心悲傷欲死,還看到顧玉遙醒來後憤怒的表情。我對不起這位爺,所以做夢都要少不了他了。
而我在想他,那邊不知道的地方,他說不定在咬牙切齒地恨著我不告而別。
在某個地方呆久了,即使再排斥或者不願意,骨子裡也要被烙上某種痕跡。
我被籬清墨鬧得一夜沒閤眼,反而把所有不愉快的事都想了一遍。早上更是一肚子鬱悶,大夫來檢視了下我腿上的傷,換過藥,便揹著藥箱離開了。
我自己轉動輪椅,往書房行去。
春桃在幾步遠的地方亦步亦趨跟著,憂心忡忡。
到了書房門口,我看了看關著的門,道:“爹在嗎?”
門口的小僮躬身:“小姐,相爺正在裡面和人議事,請您稍候片刻。”
我斟酌著詞句:“我有事找他,他在和誰商議?”
不知是小僮沒在意還是無心地說道:“是右相。”
我脫口驚道:“誰?!”
小僮奇奇怪怪地看著我,興許是被我驚到,猶豫了一下:“右相大人。”
我臉色微變,再度看到閉緊的書房門,勉強問:“這會子說什麼事?他們今兒不上早朝嗎?”
小僮道:“早朝今天歇一天,是右相今晨來找相爺,小的也不知道何事。”
我手心一把溼汗,漸漸僵冷,上次就是他突然造訪相府,然後下午,我和鳳凰就驚聞了那個噩耗。晚上,我就被迫喝下毀容藥,連夜被送出相府。
幾年前的事歷歷在目,由不得我此刻不警醒,不擔驚受怕。
又是趙延之,這個心思深毒縝密的右相,我一直以為他是左相府最大的一顆長在心臟處的毒瘤。
春桃急忙過來,皺眉看那小僮一眼,在父親門前,她不敢大聲,只能低低對小僮道:“你這個嚼舌頭的禍根,仔細日後脫你一層皮!相爺的事也敢隨口說出來……”
小僮看春桃一眼,大概也覺得無趣,悻悻然不開口。
我盯著門看,如果說當時送我去易園是因為四方壓力逼迫,不得不為。那麼之後的幾年時間,尤甚在我親眼所見尚書千金離開以後,我恐怕亦只剩下一個感嘆:
父親,你終究舍不下你的大權在握,錦繡河山。
我眼底濛霧,她推著我,正要離去,只是在園門的地方。到一棵樹底下,我微微抬起了頭。
那一刻心底有種微妙感覺,說不上來,卻突然回想到當時在易園,我被顧玉遙從樹上抓包的時候。
說時遲那時快,一個雷風迅疾的身影從樹上躍下來,架勢好像要直撞向我的輪椅。
春桃急忙跨前一步,護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