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天一早,元仁大師剛起,裴菱就跪在門前請罪,“師傅,裴菱昨日私自下山,壞了規矩,請師傅責罰。”
元仁大師看著她不說話,姣好的面容此刻看著略有些蒼白,雙眼似有紅腫,看樣子是哭過了,一身粗麻長衫穿在她身上絲毫不嫌粗鄙,“是你自己找著路回來還是師兄尋著你的?”
“師兄尋著我的。”
“你獨自下山做什麼去了?”
裴菱狠咬下唇,原本還蒼白的嘴唇漸漸泛出異樣的紅豔,“想找個安靜的地方拜祭我娘,不想昨兒個香客多,安靜的地方委實難找,天色暗下來我便急了,幸虧師兄找著我。”說這話的時候,她的語氣很平淡,彷彿說的是別人的事,頰邊卻是掛上了兩行清淚。
“起來吧,法堂抄經三日,只能飲水,不得食齋。”
“多謝師父慈悲,裴菱領命。”
元仁大師看著她起身離開,不住嘆氣,南晉的普通商販竟能教養出這樣的女兒,小小年紀遇事不慌,對於別人的質疑,對答工整,表情也配合的相得益彰,怎麼看都覺得是見過世面,或許還經歷過風浪的一個孩子,有著與年齡不相符的沉穩老練。
圓月當空,月色皎潔。
青衣枕著嚴籍的手臂,有些昏昏欲睡,聽他問道:“這幾日太忙,早上都不曾送你,還好嗎?”
他笑著點了點頭,“師兄這幾日辛苦。”
嚴籍摟他的手緊了緊,“你說,等我們師滿下山,去哪裡好?”
“去哪裡都好。”
他笑,他也笑。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突然響起,“青衣師弟,師傅叫你去紫峰閣,青衣師弟。”
榻上二人慌作一團,嚴籍急著起身穿外衫、套罩褲,青衣也是急急忙忙的穿戴,強自鎮定的回道:“好,我這就過去,多謝師兄。”
外頭的腳步聲漸行漸遠,重又歸於寂靜,二人匆忙間穿戴好,對視一眼,都忍不住笑了,偏還不敢笑出聲。嚴籍指指青衣和大門,又指指自己和床榻,做了個睡覺的手勢,青衣知道他想在這裡等他回來,搖了搖頭,指指他又指指自己,復指向大門,叫他一同離開,嚴籍搖頭。二人一通比劃,最後達成一致,青衣先走,嚴籍確認外頭無恙後再走。
紫峰閣有三層,二層和三層儲藏了很多名師大家的真跡、歷任住持的生平,還有梁帝的賞賜,平常都是鎖著的,除了元仁大師,連圓空和嚴籍兩位大弟子都不被允許進入。一層亮著燭光,看樣子師傅已經在等他了。
青衣上前叩門,“師傅,我是青衣。”
門“吱呀”一聲開了,“進來吧。”元仁大師往外頭四下看看,關上了門。
“師傅,這麼晚叫我來,是有什麼要緊事吩咐弟子嗎?”青衣站在一旁,看著元仁大師回身過來,坐到椅子上。
“現在晚嗎?丑時又名雞鳴,若在夏日,田裡的牛這個時候吃完草,就要開始耕地了。”
青衣有些尷尬,“師傅這麼早叫我,有何吩咐嗎?”
“久安,出來吧。”
高久安從屏風後頭走出來,青衣見到他的時候心裡一驚,此人雖與他一樣穿著粗麻長衫,渾身卻有一股冷冷的殺氣,讓他陡然想到那日清晨在紫峰閣門口碰到的黑衣人。
“青衣,見過你高師兄。”
青衣作揖行禮,“見過高師兄。”
“我們之前已經見過了,青衣師弟。”
青衣驚恐的瞪大眼睛看著他,他分明就是那日紫峰閣門口的黑衣人,他彷彿仍能感受到自他刀上閃過的森森寒光,不確定的看向元仁大師,“師傅……他……”
☆、裴菱二
元仁大師看看高久安,復又看看青衣,“你們倆都坐下吧,久安,留心屋外頭的動靜。”
“是,師傅。”
二人在元仁大師面前坐定,青衣有些緊張,不停地摩挲手掌,掌心有些冒汗,高久安坐到他身旁的椅子上,他更緊張了。
“青衣,有一天師傅若是不在了,高師兄便是你唯一能信任的人,你要記好。”
青衣和高久安俱是一愣,以如此隨意的口吻說出如此沉重的事,師傅今日是怎麼了?
“西晉國力薄弱,國庫空虛,梁帝整日沉迷酒色不思朝政,以公孫丞相一人之力很難扭轉乾坤,改變國運,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日子,不過就是時間問題。”
“師傅……”高久安出言打斷他,即便是在紫峰閣,這樣妄論朝政也是逾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