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三方、四方的呢。〃
〃法官應該比你的債主們英明啊,應該勸阻債主們把你往死裡逼,因為逼到死你充其量就是一條命和一庫房存貨,不逼你的話,他們就等於在你廠裡存了一筆整存零取的鉅款,幾年後結算連本帶息,就遠不止他們存進的數目了!〃
老史那邊沉默了。沉默長達五分鐘。
曉鷗發了一個〃?〃過去。又是三分鐘啞謎。
然後老史發過來一張漫畫:一隻母雞蹲在草窩裡,旁邊放著三四隻蛋,從各方向伸過來抓蛋的手起碼有幾十只,一隻手直接伸進母雞屁股,去摳那個即將臨盆的蛋,血順著那手流出來。母雞頭上長著史奇瀾式的半長中分頭。
曉鷗明白那意思:怎麼做也來不及,產一個蛋有十隻手等著來收,沒產出的蛋已經被擁有,這是他老史目前的悲慘現狀,未來也許更悲慘,那些伸入母雞產道摳蛋的手最終會掏空它,掏盡它最後一滴血。
老史或許是沒錯的,他就算能下金蛋也抗不過太多的收蛋的手。他窮盡一生產蛋量也許還遠遠不頂那些手的需求量。他畢竟是個比赤貧線還要貧窮一億幾千萬的窮光蛋,需要產多少金蛋才能從負數值的身家回到正數值?五十歲的老史很可能看不見自己東山再起的一天了。
曉鷗看著〃產蛋圖〃,悽然得很。她也是那眾多搶蛋的手之一。老史這隻高產蛋量的母雞產下的蛋有十分之一會由她收走。那隻伸進母雞產道,摳出血淋淋的早產蛋的,或許正是她梅曉鷗的手。
她站起身,在房間裡踱步。剎那間她抓住自己一個可怕的念頭:告訴老史,只要他再不上賭檯,她就勾銷他欠她的債務。但她立刻冷笑了:一千三百萬,她孤兒寡母,這世上有誰會白給她一千三百萬?如果她欠人一千三百萬有誰會饒她一個子兒嗎?十多年前,那個姓尚的給了她十萬美金,說是說禮金,是贈她的賭資,幾年後找到她家門口,一點虧都沒有吃,按零售價嫖的話,他的花銷早就超出了十萬。因此他預付的是超值批發價,批發了整整一年的梅曉鷗的青春。二十二歲到二十三歲的曉鷗,吹彈得破的曉鷗。那時候,誰會白給她一毛錢?
好險!她在窗前頓住。好險!差點事情就成了另一個性質:史奇瀾當然清楚他和曉鷗一直以來心底的情感暗流,他會明白梅曉鷗用一千三百萬交換什麼,一千三百萬,她梅曉鷗也給自己批發了一個情夫,只不過相當昂貴。太昂貴了。
她像從懸崖邊回頭一樣,離開視窗,走回寫字檯。老史沒有再發郵件給她。她關閉了〃產蛋圖〃,回到先前的影片:老史那流線型的手指愛撫著溫潤的紫檀,紫檀那深色肌膚舒適得微顫……這是她所見到的最富感知的手,即使撫摩木頭,木頭都舒適,何況人非草木。她愛屋及烏地從那手愛上那人,儘管是一種缺乏靈魂和詩意的愛,很生物的一種愛。
她洗澡出來,給保姆打了個電話,詢問兒子放學之後的瑣瑣碎碎,作業寫完了?飯吃的是什麼?幾點睡覺的?從保姆的報喜不報憂的回答中,她打些折扣,得出大致正確的答案,比如保姆說:〃九點鐘睡覺的,睡前玩了一會遊戲。〃那就是說:〃九點開始洗漱,十點上床,十一點多入睡。〃
然後她發現兩條簡訊。是她洗澡時阿專發來的。史奇瀾在媽閣出現了!第二條簡訊是阿專請示曉鷗,要不要跟老史接觸。
剛才的〃產蛋圖〃竟是從媽閣發過來的!影片也是一路北上,穿越三千公里送達曉鷗的!
曉鷗看了一眼手錶:夜裡十一點五十五分。她按下阿專的電話號碼。老史那多情風流的手把一塊烏黑的紫檀木料都摸活了,摸出體溫了,險些摸得她梅曉鷗醉過去,一筆勾銷掉那一千三百萬!
阿專在獻給艾麗絲急急忙忙的第四個樂句之後接起手機。
〃你在哪裡看見他的?〃
〃就在這裡。〃阿專知道女老闆所指的〃他〃是誰。〃我現在正看著他。他一進,就讓我一個小兄弟看見了。小兄弟第一次是從電視新聞上看到他的,就是他跳樓那次。〃
〃他看見你沒有?〃
〃沒有。我藏起來監視他的。〃
〃他在賭嗎?〃
〃他在看人家賭。〃
曉鷗奇怪剛才那一會自己怎麼可能愛老史這麼個混賬。對這麼個浪蕩破落戶,她明明只感覺一腔噁心。不僅噁心老史,也噁心愛老史的那個梅曉鷗。怒氣上頭,衝得她眼睛發黑、耳鳴一片。這一刻她怒得能殺人。她不僅能殺了死不改悔的老史,也會殺了死不改悔地憐愛老史的梅曉鷗。
〃你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