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下,無聲無息地滑出一根竹籤。
那是用來串起糯米糰子的竹籤,頑童書院的孩子們吃完糰子就隨手將剩下的竹籤丟在牆角,雲隨風敏銳的聽覺捕捉到了這細微的聲響,與他們遊戲的同時,不著痕跡地拾起了一根。
曲清商在屋內的對話,儘管他聽得不甚清晰,斷斷續續入耳的詞句卻也足以令他明瞭現況。
人質身世特殊、武功高強,是籌碼亦是隱患。惡人谷自然不會允許雲隨風像現在這樣悠閒地活著,斷掉手腳、廢去功力都是顯而易見的手段,更有甚者,自己還有可能被下藥迷失神智,渾渾噩噩地成為一具傀儡。
曲清商回來後神色有異,他在盤算的,想必也是這件事情。
對方就要動手了,雲隨風不能坐以待斃。
這是他僅存的機會,孤注一擲。
雲隨風狠狠地吮著曲清商的唇舌,手指埋在那青絲的亂流之中,慢慢攥住髮根,竹籤的尖端對準曲清商的風府穴。
只消一刺,他就自由了。
他可以從密道潛離,回到師門,澄清事實,帶領正道聯軍,直入惡人谷腹地。
萬千思緒凝聚一點,雲隨風運起周身內勁,竹籤迅猛刺下,最終——在觸到面板的剎那,堪堪停住。
雲隨風不知道自己為何猶豫,無數的說辭在腦海中反覆,這個人是惡魔、殺人盈百、罄竹難書……可他卻始終護著自己、照顧自己。
自己擁有特殊的身份、他不過是想要掌握這個籌碼……可他卻仍陪伴在自己身邊。
他說,你不願造殺孽,皆是事出無因。惡人谷未必不會容你,要不要與我自在逍遙?
他說,你有你的“道”,我也有,你想聽嗎?
那是一條雲隨風自認與自己絕無半點瓜葛的歧路,一條屍骨累累、鮮血漂櫓的,修羅之道。
而云隨風自己,不知從何時開始,早已跨過了他曾經明晰的界限,隨曲清商一同在這條修羅之道上,並肩踏行。
他曾是孤高的正道大俠,明斷黑白,如今手握兵器,卻不知該斬向誰。
其實他根本無權審判任何人。
“為何不動手?”
曲清商的聲音自他的懷中響起,清醒而平淡。
雲隨風悚然一驚,曲清商原本垂在被褥上的雙臂抬起,溫柔地環住了他的脖子。
“小郎君莫非,下不去手?”
耳邊的低語帶著笑意,雲隨風慌亂地想要向後掙脫,曲清商卻抱得更緊。
“是在心疼我?”
“你……”雲隨風一陣羞怒,甚至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識推開他,手腕則被牢牢扣住,眼見曲清商合身欺來。
對方的臉上笑得戲謔,一如初見:“小郎君不想替天行道了?”
“你……”
“噓,讓我來猜猜,下一句話是什麼——”曲清商按住雲隨風的嘴唇,故意板起臉、皺起眉,“‘其實,你沒有那麼壞,你可以做一個好人’——哈,是不是?”
他學到最後,自己樂了起來,又恢復那倜儻的模樣。
雲隨風眉峰一蹙,反而鎮定下來,道:“跟我走。”
“嗯?”
“跟我回純陽,向師父稟明一切,純陽會與神策交涉,我為你做保……”
曲清商眨了眨眼,驀地爆發出一串笑聲:“死太便宜我了,小郎君想讓我活著接受你們那‘公正’的裁決,看正道審判我,再將我處刑,罪有應得,大快人心。”
“不——”
“你是大俠,我是惡賊,小郎君是在猶豫什麼?”
雲隨風仍舊肅穆,一字一句道:“我不想殺你。”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跟你走的下場?”曲清商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他輕輕摩挲著雲隨風的手腕,“就算僥倖留得性命,大約也是廢去武功、幽囚終身。何況你有沒有想過,在我‘回頭是岸’之後,曾經的人命債又該問誰去討?”
“生也罷死也罷、廢去武功也罷、幽囚終身也罷,我都陪你,”雲隨風反握住曲清商的手,直直地望進他慢慢睜大的眼睛,“曲清商,你應該活著,我陪你……贖罪。”
像是沒有料到他會這樣說,曲清商怔住了,良久,方才輕聲開口,道:“為何你總是不信,這是我自己選的路呢。”
“為何——”
“你秉持的天地正道,清商此生怕是修不成了。但若有人擾我一隅偏安——即便墮入修羅之道,也在所不辭。”
他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