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聲開啟摺扇,“陛下的反應這麼多年都沒變過。”
從前他剛剛從凡間的泥巴地修成正果,玉帝賞光賜了個蒲昌仙君的名號把他提到九重天做個散仙,他不知不覺晃到一處仙氣騰騰的府邸,霧氣裡隱約望見一道清瘦的身影,黑髮高束,著一身白衣,正隻身坐在石桌邊下棋。他初來乍到也不知道仙界的禮數規矩,只看這人穿得這麼樸素又這麼閒,定是哪家仙人的侍從之類,趁著主人外出躲到外面偷懶來了。又覺得這人好生無趣自己跟自己有什麼好下的?但蒲昌天生有個致命的缺點就是喜歡好看的東西,尤其是男人,而且喜歡了就要去逗逗,管他是人是鬼,逗到了才是正經,這也是這些年蒲昌的名聲在九重天這麼臭的原因。於是蒲昌想也不想便挪過去看了半響,脫口而出,“你這是一步死棋。”那人抬頭看了他一眼,也沒有生氣,只道,“哦?這棋我走了三百年,不知這位仙君可有解開的法子?”蒲昌等的就是這句話,心下一喜,眉飛色舞道,“解開了,你便要應我一件事。”手下一動,落了一顆白子,棋局登時一派清明,那人嘴邊似乎有了笑意,還來不及道謝,蒲昌就湊上前手一拉,那人綰髮的髮帶就被他直直拉了下去,登時三千青絲行雲流水般披散,裹著他一張蒼白俊秀泛著怒氣的臉,“放肆!”
修明彼時才將將千歲的仙齡,放到世間也不過是十七八的少年,而且自出生就被王母娘娘帶在身邊養大,哪裡遇見過這種登徒子,猛地退後一步,帶著怒氣又有些無措的望著蒲昌,竟不知道說什麼反擊。蒲昌便哈哈大笑起來,覺得就算被罵無禮也值了,復把髮帶又遞回去,聳聳肩笑嘻嘻說,“本座就是覺得你綰髮肯定更好看,你是這家仙人的侍童吧?我叫蒲昌,是個散仙,才修上來的,你沒事的話可以來找我下棋。一個人下多無趣呀。”
第二回見到修明,卻是西天一年一度的清談會上,蒲昌窩在角落啃著蟠桃,眯眼遠遠望見浩浩湯湯一隊人圍著一位仙氣騰騰的仙人往佛主座下行來,近了才看清,那被圍在正中,著一身白衣清高出塵的身影,可不就是那日被自己調戲了的小仙童麼?
“恭迎司書神君——”這時周圍的眾仙都規規矩矩的俯身朝那人行了一禮,蒲昌差點沒被啃下去的一口蟠桃噎死,接下來的清談會他在修明的口若懸河中百思不得其解,那日他是如何,究竟是如何眼瞎,把這錦繡華麗的白衣,看出了樸素的感覺呢?
如今想來,那人就算是死了一次,放肆這句話倒還是原模原樣奉還給自己了。姬昌望著身旁年輕的帝王,搖了搖扇子,嘆道,“陛下說話的語氣沒變,詞也沒變,只是可惜,少了好酒和殘棋。”鎖陽眸中似乎有光閃動,卻也很快隱匿了情緒,“想來我與閣下是舊相識了。只是不知,舊相識如今為何苦苦相逼?”
“如果陛下還在等一個人的話,大可不必。”姬昌似乎是看穿他所想一般,忽然拿著扇子指了指自己,“那人冷血的很,陛下如果是為了長著這張臉的人,確確不值得。”
“如果不跟你走呢?”鎖陽眼裡有隱隱的崢嶸果決,他遠遠聽見宮門處兵戈交錯的喊殺聲,臉色蒼白。但又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語氣沒有了剛剛的僵硬。
“陛下是明君,自然明事理的很。”姬昌啪的收攏扇子,用一端挑起他的下顎來,“陛下如果不怕到時候沒地方等那人,就眼看著大夏亡國吧。”姬昌彎起眼睛,笑得甚是好看,“護國是為你,亡國是為你,陛下真是善始善終之人。”
兵戈交錯的聲音越來越近,眼看就要衝入宮門,鎖陽忽的抬頭看他,“我答應跟你走。”姬昌聞此言卻沒有想象中那麼欣喜,只是草草向後揮了揮手,冷聲道,“收兵。”接著他看著鎖陽,看著眼前年輕單薄的帝王,彷彿要看夠這闊別百年的日子,“陛下對鬼白的情誼,著實令姬昌欽佩。”
從沒有人願意為他死,也從沒有人願意愛他。這千千萬萬年裡,唯一一個願意愛他的男人,卻已經早早把那份愛剝離出來,跟那隻鬼糾纏去了。這萬里河山,跟自己,早就沒有關係了。
夜幕不覺間已然降臨,突厥的軍隊舉著火把亮出一條路來,紅妝的蓖麻立在一側,目送黃金步攆走遠,突厥王在最前面騎著高頭大馬,身後是綿延數十里和談贏來的價碼。姬昌慢慢行在隊尾,銀髮在火把照亮的夜色裡染上詭豔的紅。蓖麻望著沉默離開的異邦人,嘴角勾起一絲冷笑來。
世無姬昌,何來鬼白?
第十四夜
雷聲傳來的時候,鎖陽還在睡著,癸魚撩開簾子,眉頭皺得出奇得緊。“天有異象,恐是不吉之兆。”天邊一個驚雷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