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之大道,與凡人相守無異於自毀青雲路。爾後弟子後輩將超越他一舉成仙,留他乾耗近漫長生命。可即便如此,也甘之如殆。
世界上最毒的毒藥,大概就是他現在服下的這一種吧。
離淵想著白小少爺,忽然睜開眼睛,俯身在葛昶身前。
對方忙向後跳了老遠,彷彿受驚般叫道:“你你你你!你要做什麼?!”
“在下請閣下同我一起死。”離淵低頭說道,“若不能再見到樂天,此生於我無意義。”
“那和我有什麼關係?!你聽好了!白樂天現在是我的主人,但是我還有很多主人,從白花朝開始,每次不到一百年、不,不到五十年,甚至三十年就會有一個新的主人。對我來說主人就是消耗品!失掉一個也沒有關係!我才不要為此去破陣!”
離淵抬起頭:“你在害怕什麼?”
“這還用說麼……我怕死啊……”
“死?對你來說,連那種事情都經歷過了,死又有什麼可怕呢?”離淵心裡冒出了一個大膽的猜測,“對你來說,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一個人。那個人的名字是——”
“住口!”葛昶渾身都在顫抖,“不要提到他的名字!他是,他是我的主人!”
對於葛昶來說,白花朝就是一個噩夢。
“你害怕見到他。”離淵肯定地說,“你如此害怕見到他,卻並不是因為他曾經讓你接受苦難,而是因為——他已經死了。這裡已經沒有他,只有他的幻影了。”
葛昶黑色的眼睛空洞地看著離淵,緩緩地搖了搖頭:“他沒有死。他沒有死,他只是不讓我再見到他。他以為我害怕他,所以他躲起來了,這樣我就不會因為見到他而痛苦了——但是之後,我發現我寧願接受見到他的痛苦,也不願意經受這種見不到他的痛苦。”
離淵注視著他,問道:“你與白花朝,和我與樂天是同樣的麼?”
“不,白花朝如同是我的父親。這麼多年了……”葛昶伸出手,彷彿要在虛空中抓住什麼東西,他朝著離淵招了招手,“起來吧。我幫你破局。我也想看看,這一次,他會不會在我的面前出現。”
他的嘴裡念著咒,術在他的指尖展開,兩人所在的空間抖動了一下。一切如常,但一種危險的預感讓離淵的靈力波動起來。
在水中央,一個有幾分熟悉的身影站起了身。
離淵屏住呼吸,激動的同時也警惕了起來。於他而言,白花朝可不僅僅是一位值得敬仰的前輩,也同時是個殺人如麻的冷血大能。
修仙之道長而艱險,大道為人所定,亦能令人性情大變。白花朝的浮生之道乍聽上去溫和無害,可見過當初綠蘿界修士慘狀的人絕不會認為他是個溫和無害之人。
相比之下,離淵以為自己還比較無害。
在花妖幻境時,白花朝最後寥寥幾句令離淵印象深刻。或許這便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當初全憑勇氣不管不顧,現在卻害怕不已。
這倒也是人之常情。若你知道有心愛的人在等你,你便是拼上最後一口氣,也要爬到他的腳下。
白花朝身如浮雲,緩緩至葛昶身邊,並沒有看離淵一眼。離淵起初慶幸,後來卻頗有些嫉妒。有白花朝這樣的人在身邊,你無論如何都想讓他看你一眼的。
“阿長。”白花朝淺笑如繁花,手拂過葛昶的雙目,那雙漆黑的眼睛中忽然就有了光彩。這一笑一拂,葛昶的三千煩惱一掃而空。
離淵心驚不已,在湖上急退。白花朝漫不經心地按住葛昶的肩膀,一把寒氣逼人的短刃便出現在他的手上。
他動作不快,卻四兩撥千斤地封住離淵所有迴避方式。離淵眼睛通紅,九淵劍破空而出,凝重的劍氣朝白花朝頭上劈過。
白花朝抬起手,短刃長不過九淵劍氣寬度十分之一,比起兇器更似個滑稽的玩具。可這玩具與九淵劍氣碰在一處,離淵便感到再無法前進一步。
“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此劍以此為名。”白花朝抬起手,九淵劍氣如泰山傾頹,四分五裂。離淵一口血噴出來,落入水中。“凡人的恨意,你又感受過麼?”
作者有話要說: _(:зゝ∠)_我果然還是喜歡花朝
☆、恨意綿綿
離淵沉入水下,他的身體如凡人一般沉重。他睜著眼睛,透過碧波注視著白花朝。對方真摯地笑著,將匕首別在腰間,收手抱臂施施然注視著他,眼中越發溫柔。
離淵身體僵硬,在水中龜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