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肚明,太后此舉乃是為著大秦的江山社稷著想,陛下後宮無人,身後無繼,朝廷百官皆為心惶擔憂,如此江山不穩,百姓無依。陛下立後選妃並非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宗廟社稷啊!”
說著,他撩衣叩拜,跪求道:“老臣懇求陛下,莫要再將選妃之事滯後,務必當機立斷!”
嬴珩聽到他這番央求,已是心有不悅,當即沉下臉,寒聲問道:“丞相這是與太后聯手一齊逼朕麼?”
“老臣不敢,老臣只是將百官心聲道出,還望陛下三思。”蕭何雖垂首跪拜,語氣卻是沉穩無懼,實有幾分咄咄逼人的味道。
“朕只是還未尋到心儀的人選……”嬴珩見他固執己見,只能將用膩了的理由拿出來接著敷衍。
蕭何卻不禁冷笑兩聲,沉聲打斷他的話:“陛下五日後不作出決定,來年開春又到了三年一次的佳人子大選,屆時太后也會為陛下選出合適的女子。”
嬴珩面色陰沉,攥著珠串的手指骨節發白,目光如刀鋒般凌厲地望著跪伏在地的蕭何,聲音冷酷如冰,一字一頓道:“朕若是不喜,就算她入主東宮,也與冷宮無二。”
蕭何不緊不慢地答道:“老臣人微言輕,但是還有百官,就算陛下不聽百官進言,太后也會有辦法讓陛下圓房。”
“你!”他抬臂指向蕭何,咬牙切齒地從嘴裡迸出一字,就再也辯駁不出。
眼見嬴珩怒極欲發,蕭何仍是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語氣越發低沉,還帶著一絲戲謔,若不是垂首跪伏在他腳下,嬴珩彷彿可以看到他詭笑的嘴臉。
“朝臣已多有議論,陛下有龍陽之好,當然傳播這些不實謠言的人,已經都被老臣以霍亂超綱之罪處置了,但是悠悠眾口,臣也只能遏制一時,將來流言肆意,臣總不能將百官全部治罪。即便如此,陛下也要一意孤行嗎?”
說到最後,他意味深長地發出兩聲奸詐的笑聲。
恰在這時,內殿傳來“啪”的一聲脆響,似是花瓶之類的擺件掉落在地,嬴珩與蕭何同時朝那扇通向內殿的木門側目望去,霎時整個甘泉殿陷入死一般的寂靜。嬴珩神色幽深,似有微光閃爍;蕭何則是了悟一般意味深長,眼中詭譎的笑意越來越濃,他幽幽起身,撣了撣衣袖,語氣恭謹道:“陛下既然正在見客,便恕老臣來得突兀不是時候,臣告退。”
嬴珩軒眉緊鎖,雙眼通紅,似是怒極卻又極力壓抑。蕭何見他久不回答,唇角浮出一抹陰險的笑意,躬身一揖到地,便轉身退下了。
嬴珩呆立許久,俊秀的臉龐因憤怒和悲哀扭曲著,甚至有些耳鳴,連緩步移到他身後的人都沒發覺。
他用力掐著手中的珠子,那種硌著骨節的疼痛都無法讓他清醒,冷澈地眼眸如夜般深沉,卻襯得他臉色如紙般蒼白。
“皇上……”身後之人悠悠開口。
“皇上再用力,新穿好的珠串又要散了,難道又想讓臣佔顆翡翠珠的便宜嗎?”韓文殊調皮地笑笑,伸手將手掌開啟,一顆碧綠的翡翠珠躺在她白皙的手掌上。
嬴珩轉身瞧見,不禁啞然失笑,“那些宮人將宣室殿翻了個遍,沒想到竟在你這。”
韓文殊眼眸一彎,綻開一個晃眼的笑,伸手一直遞著,嬴珩卻始終未接。
“臣隨手撿的,一個貪念藏了起來,沒想到陛下如此念舊,缺了一顆竟還是穿成串子隨身攜帶,君子不奪人所好,這顆翡翠珠物歸原主。”
嬴珩眼中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幽光,面上卻燦然,他伸手取過那顆珠子,指尖不經意掃過她的手掌,心中不禁漾出淡淡溫柔,笑道:“愛卿難道還要朕賞你拾金不昧不成?”
淡淡金色的陽光灑進宣窗,眼前之人模糊不清。
韓文殊靈光一現,四下看了看,狡黠一笑,悄聲道:“臣將功贖罪。”
嬴珩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鬼使神差地隨她出了甘泉殿,連陳順都沒告知,只怕那些宮人進去了見他不見蹤影,林光宮這晚上都不得消停。
“皇上,那日在柳巷相遇,也沒見你如此瞻前顧後啊?”韓文殊撇了撇嘴,出聲奚落。
嬴珩還以一個白眼,“朕那日有與宮人交代。”
此事本已成為二人禁忌,當朝天子進柳巷逛青樓,若是傳出去只怕她一個頭不夠砍的,可是此情此景下她脫口而出,嬴珩卻是表現得極其尋常自然,似是根本沒將此事放在心上。
韓文殊卻大驚小怪,一臉嫌棄,譏諷道:“您是皇上,怎麼做事之前還得向下人交代?自己的事自己都做不了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