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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書房,天色已經全黑,大雪也停歇下來,滿月高綴在蒼穹的盡頭,澆落一地碎銀。

出了日精門,專挑積雪厚的地方走,滿地被碾軋出細珠瓊玉破碎的聲響,在深長的甬道中盪出迴音,尤其顯得熱鬧。

“轟!”頭頂一聲炸響。

仰起頭,滿目霞燦,一朵煙花骨朵張瓣盛放,火星子拖著長尾緩緩墜落,她辨出那是紫光閣的方向,照宮裡的老例兒,每年十五,都要燃放煙花慶賀。

一路穿過長康左門,路經御花園裡的萬春亭,四下裡人聲寂然,唯有簷角下垂掛的燈籠掛著雪帽輕輕搖曳著,盛苡拿手帕拂去一面白玉石階上的雪塵,坐下身,雙肘抵在膝頭,撐著下巴看起煙火來。

宮裡的煙花炮仗模樣討巧,顏色繽紛,除了意境高雅的蘭竹,還有滿天星,遍地錦,金盞,風車等新奇花樣。

看了半晌,終於輪著她最喜歡的滴滴金,竄上天后爆出數不清的金星兒,浴著火晃晃悠悠地沉降,不似其它的煙火,曇花一現,轉瞬即逝了。

待最後一絲煙跡隱匿在夜幕裡,才起身往回走,這一天說是挨罰,倒比她在南果房裡的活計鬆快多了,還能偷閒賞賞煙火,這麼一想,好像佔了多大便宜似的,步子都壓不實了。

沒多遠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踏響的聲音,一干人不急不緩走近,沒有滷薄儀仗前導,只小六子一人胳膊上掛著拂子在前面開路,隔老遠就衝她打眼色,後面跟著一隻八人抬的髹朱轎輦。

盛苡忙折身跪在道旁,後背頂著冷風,颳得心裡涼颼颼的,當真是冤家路窄,太后愛熱鬧,一早就下令十五月夜在長春宮宴請宗室親王跟蒙古王公們,皇帝不在宮裡主持大局,這會兒怎麼跑這地方來了?

混混沌沌想著,螭龍虎爪的轎足擦著她的眼角經過,轎里人突然出聲問:“什麼人?”

聞言,扛轎的太監們頓住腳,穩當落下轎子,小六子勾回身回話說:“回萬歲爺,是一宮女。”

黃元緞紗氈簾剝開一條縫,皇帝向外看了眼,瘦窄的身段兒跪在雪窩裡,大捻襟的青花鑲邊勾畫出細巧白嫩的下巴頜,辮梢上掛著雪滴,清湯寡水的打扮總能在她身上襯出嬌俏的滋味兒出來,惹人憐惜又不使人覺著可悲。

“起來,又不是沒長嘴,到朕這兒自己回話”

盛苡抖了抖膝蓋站起身,往前趨了幾步,蹲了個安,“奴才盛苡給皇上請安了。”

“見著朕連招呼都不打,怎麼學的規矩!”

話出口皇帝自己也有些意外,按照宮裡正兒八經的規矩,普通的太監宮女們路上遇著他的儀架得自行規避,要等著他們挨個兒到跟前請安,估計一晌也走不動多遠。

見她傻著眼兒,一臉侷促,他做樣咳了聲,質問:“你也不是頭一回見朕,裝沒看見,是沒把朕放在眼裡?”

盛苡被刁難得沒話說,只一味欠著身請罪,倏地一隻手就往她耳旁探了過來,嚇得她本能往後趔了下,抬起頭皇帝已掀了簾子,大半個身子探了出來,一手的胳膊還尷尬地架在半空中。

一瞬她就反應過來,忙躬回身站定,想象不出皇帝會是什麼表情,只覺著臉上又燒又刺的,被腦頂的目光來回颳著頭皮。

身側一沉,皇帝就輕摁著她肩頭下了轎輦。

小六子兩條腿發軟,直打冷顫,每回遇著這乾妹妹,老得出點兒什麼茬子,覺著腦袋早嫁了人,再不是他自個兒的了!就說萬歲爺的性子也怪,摘人頂戴,殺人腦袋,從不是個心慈手軟的主兒,在這丫頭面前,難聽話說歸說,脾氣卻是極能忍的,就算她前朝公主的身份擺在那兒,如今也只是個……

皇帝一句話打了他個措手不及,“先到順貞門外頭候著。”

☆、鬼市謠

順貞門在宮城的正後方,其後是神武門,出了此門就是宮外了

小六子一揮手,八名太監起步,肩著步輦走遠,明黃緞的垂簷漸離開視線,餘下她跟皇帝兩人月下獨立。

煙花撲朔,月光迷離,多麼靜好的夜晚,只是沒料著此時跟她一起消閒共享的人是皇帝,她的仇人。

她打個千兒問:“萬歲爺上哪兒去?奴才送您。”

皇帝面色變得晦暗,光火月明也照不亮,背過身嗤道:“出宮。”

她居然抗拒,跟他獨處就跟討了多大的難處似的。

盛苡深一腳淺一腳地跟著他走,不知哪兒又得罪到人了,脾氣說來就來,提前一點徵兆也沒有,這才注意到他穿著元青束袖長袍,外面罩著巴圖魯坎肩兒,一副閒貴公子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