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憑她銀樣鑞槍頭,沒上陣就先軟的本事,能掀得起多大的風浪?
盛苡咬著嘴唇應下,見他又緩緩看向天邊,目光變得很悠遠,“鴿群不著家,不是被哪個王八蛋裹去了,就是被哪個王八蛋養的“誘鴿”給拐跑了,橫豎啊,是成了別人家的了,不認也得認。”
這話又有些暗示她的含義,她一面揣測著聽他說道:“真是老了,擱外頭杵一會兒,腿就經不住凍嘍!”
這話的意思她明白,是藉口要走了,她忙又感激說:“諳達忙您的,謝謝您還專程跑一趟聽我瞎嘮叨,回頭我做了護膝,託人送您府上去。”宮裡太監們見天地跪,臨老都跪出一對老寒腿,遇著溼寒,骨頭縫兒裡蟲咬似的疼癢,她師傅,南果房的首領太監張元福總跟她們幾個抱怨,她們得閒就做幾雙護膝送他做孝敬。
“我不來,”金成笑起來一臉褶兒,“哪兒能明白我幹閨女這麼大的孝心吶?”
盛苡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屈腿往地上跪去,脆聲喊了一句“乾爹”。
金成用手託一託她,“欸,好,這就成了,地下涼,你們姑娘家的吃不住這個,不拘非得今兒磕頭過禮,往後去聽乾爸爸的話,我不常在宮裡,碰著事兒了,找小六子也是一樣的,回頭我交待他幾句,人是你乾哥哥了,你們倆要相互照應著,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盛苡眼圈一紅,哽著嗓子連聲應是,似乎這樣她又有了親人,再也不是萍蹤浪跡似的孤苦無依了。
“好,”金成十分欣慰地笑著,“咱有副能伸能屈的性兒,這是最金貴的,哪天生出造化來了,乾爹指不定還得倚仗你吶!”
明明是調侃的話,盛苡覺著自己真是想多了,竟無端聽出幾許認真的口氣,她的尊榮已經隨著大祁一同滅亡了,眼下她能有條命苟活著就是最大的造化了。
盛苡送他走出幾步,就被他擋了回來,她立在門洞口,抬頭遠遠看去,天邊一支隊伍稀鬆的鴿群撲稜著翅膀,零零落落地飛過城樓不見了蹤影。
晌午吃著飯,清由聽說了她的見聞也替她高興,“好嘛,你認得這孃家人來頭可大了去了!”
巖子跟著起鬨,“往後咱們庫裡可要靠你撐排場了,內務府那頭東西那麼難要,這回你再去,讓他們瞧瞧咱也是仗腰眼子的人了,不悠著點,要他們的好看……”
盛苡被她一本正經說大話的模樣給逗樂了,心裡還記掛著天穹殿裡的人情,笑了一陣,便詢問道:“春念今兒來是怎麼說的?”
清由回想了下道:“說讓你別跟她客氣,殿裡的道場前幾天都安置好了,只等初九那日傳道士過來唸經,她們殿裡那幾人可閒了,這幾天只把殿外掃乾淨就成,抽空過來幫你一把算不著什麼。”
盛苡放心的點了點頭,心裡正盤算著等什麼時候得空了,再找人當面謝一謝也不遲,就聽在總管太監張元福吊著嗓子在門外吆喝:“來個人兒!上天穹殿跑趟腿兒!”
自然她就趕巧接了這趟差事,撂下半碗剩飯出了值廬,張元福把一個描金漆盒塞進她手裡,連聲催促道:“那邊管事著急讓咱們送果子過去,話也沒說明白,興許是開始擺貢果了,你先把這半盒永棗,半盒金橘送去,往年都有這兩樣,錯不了,其餘的你問清楚了,回來咱們再照著準備。”
盛苡牢記他的囑託,步趕步地向西拐過欽昊門,又向南穿過天穹門,一路鴉默鵲靜的,到了寶殿門口也沒碰著一隻人影。
她抱著果盒向殿裡望去,貢桌上光禿禿的,並無陳設,等了半晌左右還不見人來,便抬腳偷溜進殿裡,打算把果盒留下就走。
正殿陳有玉帝,呂祖,太乙,天尊的畫像,無形之中營造出莊嚴肅穆的氣氛,冷然的神情把盛苡看的心裡發毛,她小心放下盒子,轉過身冷不防地撞見一人,激得她差點兒叫出聲來。
倉促間掃了一眼,那人穿著石青緙絲麵灰鼠皮袍褂,以前應該沒見過,看不出什麼身份,盛苡暗中捉摸不透,有些心急,又不能繞道就走,萬一得罪到人了,沒準兒還是個記仇的,回頭被認出來,就惹上麻煩了,真要存著心思辦她,那還不跟摁死一隻螞蟻那麼簡單,出現在這裡的,不是念經的道士,就是奉旨督辦道場的官員,橫豎死馬當作活馬醫,不出聲也不是辦法。
她硬著頭皮隔遠衝他請了個安,恭謹道:“奴才在南果房裡供職,先送些果子進來,無心衝撞了大人,您多擔待,大人慢來,奴才這就走。”
她的話投在了深海里似的,半晌沒得到回應,抬頭偷望了眼,那人儘自盯著太乙的畫像看,頎長的側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