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眸看向悠悠,正見悠悠也朝他望過來,臉色如往常那般平靜又強勢,冷凝之氣積聚在眉心,絲毫看不出慌亂。
可他卻莫名從她的平靜裡,感覺到了她心底的無措。
她害怕懷裡的小傢伙被他們認出來。
唐季遲與她對視一眼,淡淡朝觀光車那邊揚了揚頭,示意她先到那邊去,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段子矜看向身邊的男人。
男人面無表情地睨了唐季遲片刻,目光又落在段子矜身上,黑眸裡清冷得像下了霜。
能從沉默中讀懂彼此的意思,她和唐季遲還真是非同一般的默契。
段子矜知道,這是他對她無聲的警告,警告她不該與唐季遲互通往來。她咬了咬牙,微微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
男人這才不動聲色地闔了眼眸,斂去眸中一片厲色,默許了她的做法。
段子矜立刻轉身要走,身後卻傳來溫婉的嗓音:“子衿小姐,請留步。”
段子矜身子一僵,站定了腳步,卻沒回頭。
Nancy兩步走到她身邊,看著這個女人將懷裡的東西護得更嚴實了,不由得輕輕笑問:“能不能給我看看你懷裡抱的是什麼?”
從她的語氣裡聽不出任何攻擊性,好像真的只是好奇段子矜懷裡到底抱了什麼。
但是在場大多數人都明白,她已經知道了。
畢竟恪守禮節到足以作為名媛教科書的Nancy小姐,在走到江家人面前時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向所有人問好,而是直勾勾地盯著段子矜懷裡的東西,問了一句“她手上拿的是什麼”。
想必她那時就已經知道了。
在山上,Nancy就差點用短刀取了它的性命,因為江臨的一念之仁,她放過了它。
結果,卻被那隻野物差點咬穿整個右手。
如今她什麼都不用做,只需要把這隻松鼠的下落點名,身邊有的是人樂意給她出氣。
男人的眸光深了許多,一雙眼睛,白得一塵不染,黑得深沉如澤,一開始,像是在宣紙上不小心灑上兩滴墨,逐漸暈染開黑白分明的顏色,最終卻彷彿有人將整個墨硯都打翻了,濃稠又冷冽的色澤,無端令人心裡發憷。
Nancy不避不閃地回望著他。
他察覺到了,她是故意的。
大概是從Leopold公爵說,她的手上會留疤之後,她就開始有意無意地把話題引到了這邊。
她巧妙地利用了那個叫威廉的蠢男人對她死心塌地的喜歡和討好,利用了她父親對她的寵愛。
甚至利用了他說要“對她的傷負全責”的承諾。
事情到了這個關頭,如果她真的要殺了段子矜懷裡的小傢伙……
如果那真的是她的要求,他似乎沒有任何拒絕的餘地,只能答應。
這些世家門庭里長大的少爺小姐們,從小看慣了爾虞我詐,看慣了權利的巔峰那些最骯髒、最不公平的東西,又有幾個是真的愚蠢無能到了威廉那個地步的呢?
他們這些人,最會察言觀色,最是懂得如何用冠冕堂皇的、高尚的手段,將敵人置於死地。
這樣有心計,有手腕的女人,其實很適合做江家的主母。
說實話,在此之前,江臨很肯定她的聰慧和魄力,他亦懂得生活在這樣的環境裡,這些事都無可厚非,姍姍是如此,他們這樣的家庭裡,不需要純潔無暇、天真良善的小天使,他們需要的是在危急時刻能撐得起這個家族的戰士。
一個人的品性如何,江臨其實並不關心,只要那人對他忠誠,對他真摯,便是個殺人犯又如何?
可是當Nancy一步步設下圈套讓他往裡鑽的時候,他突然有點懷念十幾年前在Willebrand家後花園裡,第一次見面那個紅著臉問他叫什麼的小女孩。
他們都長大了。兩小無猜的感情不適合這些各有立場的人。
Nancy很清楚,那個洞察力極強的男人,必定已經猜到了她的小伎倆。
但她絲毫不會為此感到愧疚,在場這幫世家子弟,走到今天這一步,誰的手又比誰乾淨多少?
能達到目的才是贏家。她淡淡地笑著,宛若天邊深藏了光亮的棲霞,話卻是對段子矜說的:“子衿小姐,我在和你說話。”
段子矜抿了下唇,亦是笑言相對,“不好意思,我沒聽清你的問題。”
Nancy眸色一暗,沒有表現出半點不耐,又溫聲問了她一遍:“我剛才是說,可不可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