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明滅地散出微弱而伶仃的溫暖。
上元節的月色格外清明,一如她身畔這位如師如兄的男子的目光——亙古地守望著,亙古地寂寞著。永遠冷若冰雪,靜如磐石。
又是長久的靜默,直到那半截燈燭即將燃盡,禁凌葉的情緒也逐漸平復後,柳千寒終於再度開口道:“葉兒,你明白嗎?——‘七星’之中,唯有你與無痕,司掌著治癒的兩種力量:淨化和復生。我此世雖為靈法師,擁有治癒之力,但又如何及得上與生便具備這種力量最強大之形態的天樞祭司?……我無法救治他,因為他的力量已經在逐漸覺醒了——在擁有復生之力的貪狼星君面前,任何治癒之術都是無效的。”
禁凌葉神色恍惚地從他懷中抬起臉,低喃道:“也就是說……”
柳千寒頷首道:“也就是說,真正能夠救贖無痕的人,唯有他自己。”
禁凌葉遲疑道:“可是……他現在……”
“他在碧落山遭遇重創,如今五臟俱傷、筋脈俱損,若不是他體內漸漸覺醒的貪狼星君的力量在守護著他,恐怕他早就沒命了。”柳千寒蹙眉嘆道,“但是,如今他筋脈俱斷,倘若再不快些救治的話,莫說功力恢復無望,只怕就算治好,也只會淪為廢人一個啊……”
禁凌葉蹙緊秀眉,沉思道:“先生,如今封大哥他重傷昏迷、意識混沌,又如何才能令他真正覺醒、從而救贖自己?”
柳千寒緩聲道:“身為天樞祭司的無痕,覺醒的條件是救贖和奉獻;而身為天璇祭司的你,覺醒條件則是博愛和付出。原本,我曾與師父訂立過一個賭約……”
禁凌葉奇道:“什麼賭約?”
柳千寒嘆道:“是關於解救我們被埋葬在黃泉海下的數十萬族人,究竟是採用師父的方法、還是我的方法的賭約”
見禁凌葉露出疑惑之色,他緩緩解釋道:“當初我們約定,倘若我們七位同伴得以在時限內集齊、並達成覺醒條件的話,便使用我的方法,舉行‘星祭’儀式。”
禁凌葉莫名地問:“‘星祭’儀式是……?”
柳千寒的臉色看去有些沉重,停頓了一刻,方一字一句道:“就是以我們七人,在黃泉海承受無窮無盡的苦難為代價,解放我們魂魄至今仍被囚困在黃泉海不得超生的數十萬族人。”
禁凌葉神色微變,沉默了片刻,又道:“那麼,老師他的方式是……”
柳千寒嘆息道:“而他老人家的方式,便是七千年前、我們在碧落山聖地的祭壇獻身之時,約定的方式——
“在這片大陸上畫下五芒星血陣,再讓聖女的陰陽二魂合而為一,待她力量重新凝聚後,在五芒星血陣中央滴入我阿修羅族王裔之血,並將名為幸魂的法杖插入其中,吟誦我阿修羅族中代代流傳的那段古老秘咒——如此,隱蔽在天幕之後的那座幽垠幻城便將得以降臨今世,吾族將從那無窮無盡的黑閻之中解脫,重見日光。而後再集結七星的力量,復興吾族,解救我埋葬在黃泉海下的數十萬子民的魂魄。”
禁凌葉聽著這番不可思議的解釋,久久說不出話來。良久後,她又問道:“那麼,當那座幽垠幻城重臨今世後,這個人世會……”
柳千寒長嘆道:“恐怕,將會變成血海煉獄。”
聽得此言,禁凌葉頓覺整顆心如墜冰獄,顫聲道:“那如果,使用先生的那個方法……那麼,那麼……”
柳千寒平靜地介面道:“那麼,便是隻解救我們被禁錮在黃泉海下的數十萬族人,令他們重入輪迴、重生為人,而放棄令幻城降世、我阿修羅族復興的機會。”
“……”禁凌葉咬著唇,默然片刻,清秀眉宇間忽地掠過一抹決然之色,慨然道:“既是如此,既然封大哥註定要經歷覺醒、才能挽回性命……那麼,生也好、死也好、縱使淪入萬劫不復也罷,我都陪他一起便是!”
“好葉兒,”柳千寒動容頷首,臉上終於現出一絲淡淡笑容,“既然你已做出了決定……”
禁凌葉莞爾道:“那麼,師兄是否還會如從前那般、為我引導方向呢?”
柳千寒笑道:“呵呵,這是自然。”
禁凌葉肅容道:“那麼,我們下一步該怎麼辦?”
此刻,窗外那輪明月漸沉,晨曦慢慢從黯紫色的夜幕後透出——這長夜漫漫,終將過去。
柳千寒手指向東方漸明的天空,眸中有一絲光亮微微閃動,彷彿從那裡看見了希望。
禁凌葉心念疾動,脫口道:“師兄是要讓我們去天山?”
柳千寒頷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