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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部分

,可我覺得他似乎有許多心事。他將這些事情一點點的說給我聽,卻是我沒有料到的。以前他什麼都不說,秘密包裹著他,讓人只敢遠觀。今日說了這些,是為解開我的疑惑,卻似乎不是他真正想說的。

我不由問:“大人是為判案煩惱?”

“判案何必煩惱?”他輕聲道,似自問,又道,“依縣丞所為種種,死不足惜。只是以殺止殺,以殺懲惡,以殺斃貪,株連太廣。”

以殺止殺,以殺懲惡,以殺斃貪,他說的是私鹽一案的血淚苛刑。刑部嚴苛審訊,販賣私鹽者多判死刑,行刑場血流滿溝壑,屍首橫臥,頭顱四散。收受賄賂者,免官入獄,相繼獲刑。而官員家屬,與私鹽關聯者統入賤籍,為奴為伎。此案非正義之戰,乃政治之戲。

我只好道:“註定之事,大人何必煩惱?”

“註定之事?”頓了頓,他才道,“案子必上呈刑部,若不判死刑,刑部為奉上意,也必定改判。確如你所言,註定之事。”

上意。

我曾天真的以為他背景顯赫,不會遭太多桎梏,其實不然。他身為男子出任做官已不容易,而他清正剛烈必然有更多阻力。我當初不懂,甚至任性的給他添了許多麻煩,可他從未說過。我幾次遭困厄瀕臨絕望,全仰仗他解救,伸以援手,一直默默的保護了我。我眼不能視物如身在黑暗中,可此時有他在身側,我覺心安。

陳子敬問:“阿良,你認為官者如何?”

“我說不好。”想了想,戲言:“我曾聽人說過一句話,‘天下最容易的事便是做官,倘使這人連官都不會做,那就太不中用了’。”

陳子敬似在沉思,許久道:“也容易,也難。”

我說:“無論是豪門士族世道承襲爵位者,或是憑藉科考一朝登科的蓬門清貧學子,為官就離不開名利二字。有人,有利益,就有矛盾,就有鬥爭。無論初心為何,一入官場卻是身不由己,好和壞的界線就模糊了。其實好壞的定義,在官場上本就是模糊的。自持自傲的,或可稱清官,未必是好官。貪財好利,卻能幹實事,就不是一無是處。不過清官好官不易為,貪官酷吏總不缺。官也不易,都說官有三怨——爵高者,人妒之;官大者,主惡之;祿厚者,怨逮之。各有各的難處,既為了利少不得受些苦。可說來說去,百姓才最難。”

陳子敬道:“你竟然這樣想?”

我不禁笑:“我沒有當過官,只是以我一介草根百姓之身胡亂說些看法,大人你不要笑我。只是人道水至清則無魚,為官銘記本初,有所取捨,無畏得失,或許更易。”

陳子敬沉默片刻,道:“你是在寬慰我。”緩緩道:“阿良你說黑白好壞之分模糊,可自己卻又如何?”

我有些黯然,裝作不在意道:“大人,事到如今我還有什麼可自持自傲的,以前是我愚鈍幼稚,近來所為也非磊落光明之舉,我就是一俗人,惡劣也不會少過他人。”

“有何不可?”語氣很淡,可他的傲氣陡然就顯現出來。

“唔……”我有些遲疑。

“嗯?”

若我能視物,必然會看到他此時眉峰挑起,我默默想。心中思量,的確也沒什麼不好,經受苦痛的我為什麼不接受自己?我朝著他的方向點頭:“大人說得對。”

“如你所言,黑白好壞難以完全割離。人人都道湯府禍害,她們為利做過惡,卻非完全喪心病狂之徒,善事也曾做過不少。咦。好壞黑白豈能一言蓋之。”

“她們為過善事?”

陳子敬道:“那是前些年,多地遭受災荒,湯府人也曾在她們販賣私鹽之所捐銀送糧,救濟百姓。湯府受審時說出想保一批人,但……也就一筆勾銷了。”

但上意已定,哪裡容許鹽梟收買人心,此事當然勾銷。

“這非我們所能控,大人何須介懷。”

“嗯。”他輕輕應了一聲,緩緩道:“我當初問你為何不思更近一步,你還記得自己怎麼答的?”

“記得。我當時說,草民不求富貴聞達,惟願平順安樂。能做喜歡之事,便高興得很。”那時的我,心裡存了太多虛妄幻想。

“今日如何?是否改變初心?”

初心。我不由默然。我當時的初心並非言不由衷,只是時過境遷,多番遭受困厄後,我才看清自己。鮮血傷痛破除的虛妄,這樣的成長不可謂不慘痛。若我還似蝸牛縮在殼中,如鴕鳥埋首沙地不管世事,不認清己心,未免太無可救藥。

“變,卻也未變。”我如是說,“不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