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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

叫。

李澳中把兩本筆記拋了過去,於富貴剛剛接住,手一抖,又跌在了岩石上。他小心翼翼地湊過去,蹲下,伸出手指,慢慢地抓住,翻閱了半天,呆呆不語,表情劇烈地變化:“哈哈……哈……咳,咳,咳……”

這個老人的眼裡第一次出現了恐懼,真正的恐懼。李澳中看見了,並且很容易地區分了它們:方才的恐懼是對自身的恐懼,是對自己心靈的恐懼;現在則是對外在的恐懼,對幽不可測的命運和他曾經不屑一顧的現實的恐懼。他怕了。

“我殺了所有的知情者,怎麼還有東西把它記錄下來!”於富貴跳了起來,“誰在跟我開玩笑?誰在跟我鬥?白長華,他在哪兒呢?讓他出來跟我再鬥一場!李澳中,你敢不敢向我挑戰?”

李澳中搖搖頭:“我已經答應思茵,我會放棄一切隨她到南方去。事實上我已經一無所有了,現在,我即將會有一個家,一個妻子,還會生一個女兒。這是我的未來,沒有什麼比這個更重要的了。”他說著,嘴角勾起隱隱約約的幸福,“我也不是警察了,過去的生活我已經感到厭倦。”他的確厭倦了。為之付出了生命的丹邑縣是個腐敗的泥潭,為之兢兢業業的神農鎮是個製假的糞坑。他的一生根本沒有價值。他是閉著眼睛活著。

“你不是警察了,但你的良心還在。”於富貴獰笑,“我告訴你一個事實,你們知不知道,因為你看到了這本筆記,有四條命被你葬送!”

6

第一個死者是魯一刀。

李澳中走後,他發起了高燒。神農鎮的大地在他滾燙的意識裡抖動,地獄的大門開啟了,冤死的幽靈蜂擁而出,哭叫奔走,在鎮子的地下游蕩。它們拼命往地面上拱。他看見屋裡、院裡的地面上長出一個個蘑菇般的腦袋,面容很熟悉。在白天,猛烈的陽光擊碎了它們的頭顱,把它們壓進了地下。一到晚上,床前的泥土翻動,幽靈們從地底拱了出來,用他的勺子喝水,甚至躺到他的床上和他並肩而眠。——他想起來了,這些東西原本就不是他的,是它們的!它們要討還了!

他驚恐地跳下床,地上滿是幽靈,婦女、老人、小孩、漢子……還有剛出生幾個月的娃娃,它還沒有長大,保留著死前一瞬間的模樣。他不明白,它們的屍骨早已化成了灰,它們的形象為何如此鮮明?那就是鮮血鑄成的記憶,攪得他夜夜不得安寧。

“其實他不明白,是一代一代的記憶使恐怖永遠存活不死。報應只在人心。”於富貴說,“兩天之後他就出賣了你,給我打電話,一是要永遠離開神農鎮,二是要我讓你永遠閉住那張能夠揭開他記憶的可怕的嘴。”

於富貴答應了他,答應給他在洛陽買一套房子,給他三十萬養老金。魯一刀放心了,興匆匆地從床下的牆縫裡挖出自己積蓄的三萬塊錢,跟誰也沒打招呼,坐上長途汽車去了洛陽,住在於富貴指定的一家小旅店等待他的到來。

第三天晚上過了十二點,於富貴來了,打電話把他叫了出來,上了車。

“我的錢呢?”魯一刀問。

於富貴拍拍旁邊的密碼箱,開啟,一紮一紮的百元大鈔裝滿滿的一箱。魯一刀的手抖了起來:“我的房子呢?”

“我帶你去。”

汽車出了繁華的城市,向西北的郊區駛去。魯一刀覺得不對:“你怎麼把房子給我買在了鄉下?”

“不是鄉下,是城鄉結合部。”於富貴說,“你又沒戶口,想讓城裡的警察天天查你?”

魯一刀不說話了,眼睛只是盯著密碼箱。

出城不久,汽車停了來,於富貴說出去方便一下,開啟了車門,看了魯一刀一眼,伸手提起了被那雙目光死死糾纏的皮箱,一個人下了公路去河邊的荒灘上方便了。魯一刀坐臥不寧,忍不住也下了車跟在他身後,走進了那片彎月籠罩的石灘。

“我知道他會跟來的。肯定會跟來的。”於富貴說,“我的成功就在於我對人性的洞察。每個人都有弱點,致命的弱點。”

於富貴停了下來,把箱子扔到了地上:“擔心的話就點點吧!”自己解開褲子方便去了。月色並不明亮,荒灘上也很冷,但魯一刀接過箱子果然就地一張張點了起來,一絲不苟。月光照在他花白的頭髮上,他眼裡發著光,鈔票在手指間刺啦刺啦地翻動。

“我並沒有打算在那裡殺死他。”於富貴說,“我的計劃很周密,絕對讓他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但是我不能看見有人在我面前低頭!那一瞬間我的內心突然湧起強烈的衝動,殺人的衝動。”他注視著腳下連綿的山峰,“那衝動、那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