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相信阿孃那天的話,絕非是危言聳聽。
薛紹抬手摸摸她的額頭,溫和道:“有些涼。”
太平輕輕唔了一聲,自己也撫了撫額頭,果然感到一片涔涔的冷汗。她尚未開口,薛紹已經讓人取了帖子來,要請太醫給她診脈。她剛想推說自己不用,但轉念一想,便又歪靠在美人榻上,蔫蔫的,像是真的生病了一般。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從她診完了脈吃完了藥甚至又用過了暮食,宮裡一直都不曾傳出訊息來。
直到晚間,太平等到有些不耐的時候,才從宮裡傳來了些訊息,說是皇后不知為何,忽然遣新安郡王之子去皇帝行宮,陪皇帝一些時日。
太平大驚失色。
她自然知道新安郡王之子的身份,阿孃也知道。
前些時候太宗陛下甚至還在質問阿孃,讓阿孃給他一個說法。
但現在,阿孃卻要讓他……讓他去見一見皇帝?她這是同太宗陛下有了什麼協定麼,可昔年在長安城裡,甚至是在西域,太宗皇帝一直都堅持著,自己的身份斷不能暴/露給皇帝知道呀。
太平翻來覆去地想,但始終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她又派人去問了問,便聽說新安郡王之子連夜就走了,現在恐怕已經出了長安城數十里,很快便要到皇帝行宮去了。
她尚未回過神來,便又接到了阿孃的話,說是要她進宮。
而且是她一個人進宮。
“一個人進宮”云云,太平並不陌生。
每每阿孃這樣找她,多半便是有些“體己話”要同她說了。
她定了定神,問清楚阿孃確實只找她一個人,沒有其他任何額外的口諭之後,才安心地去了。她不知道昨日上官婉兒到底為何找她,也不知道阿孃在這其中,到底扮演了一個怎樣的角色。但是照現在的情形推測,應該是昨天阿孃與太宗皇帝說清了一些事由。而上官婉兒她,她僅僅是聽從阿孃的吩咐辦事而已。
太平想到這裡,心裡便稍稍安定下來,繼續理清楚自己的思緒。
昨日阿孃“召見新安郡王之子”,時間出乎意料地長,比從前任何一次都要長,很顯然阿孃確實是和太宗皇帝深談過,甚至是與他達成了某種妥協。新安郡王之子去見皇帝,想來也是因為這個。
但那到底是為什麼呢?
太平朦朦朧朧地想出了個大概,但卻推敲不出任何細節,便唯有暫且作罷。
她被宮侍們引著來到了武后寢宮,見到武后正在伏案疾書,便沒有打擾。等武后寫完一封文書之後,見到是她,才莫名地笑了一下,喚道:“太平。”
太平心裡咯噔一聲。武后沒有喚她的名字,而是喚了她的封號。
武后輕描淡寫道:“這些日子你留在宮裡罷,與阿孃住一段時日。你的駙馬要是想見你,便在白日進宮來見見罷,橫豎皇城離這裡不遠。不過太平,這些日子,你莫要到處亂跑了。”
太平心裡一驚,繼而又隱隱地鬆了口氣。
阿孃的意思是禁自己的足,而且此事與薛紹無關,那很顯然,就是和自己前些日子的舉動有關了。
前些日子她去了西域,再前些日子,她認識新安郡王之子。
如此一推想,便不難推想到,此事與太宗皇帝脫離不了干係。
她點點頭,笑著說了聲好,遂在武后寢宮裡住下了。
直到十餘日後,她聽說皇帝在行宮裡……變得勤勉了。
傳信的宮人說,這些天聖人在行宮裡是從未有過的勤勉,非但將送過去的文書都一一批覆了,而且還特意去拜了拜太廟,甚至在太廟裡跪了三日,其心可見虔誠。而且就連前些日子喜歡的丹書道經,也都丟到了一邊去,整個人與先前全都不一樣了。
太平心裡咯噔一聲。
這件事情,如果不是阿耶忽然良心發現,顯然就是阿孃的手筆了。
不知道那一日,在宣政殿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阿耶他居然……知道了。
武后一字不漏地聽完了宮人的話,輕輕地笑了一聲,道:“你下去罷。”
宮人依言退下了。武后側頭望著太平,又輕描淡寫道:“阿月想不想去陪陪父親?”
☆、行宮1
太平直到離開的時候,心神一直都是恍惚的。
直到真正到了皇帝的行宮,她才真正回過神來。
這座行宮與她離開之前沒有什麼兩樣,依然高大巍峨,恢弘如大明宮,但比起那日自己離去之前,卻少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