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5部分

的人們常說:“不沾大煙則可,一旦上了癮,有多少錢也能把你抽窮了。”可是別忘了還有句話——不搭蓮臺不是客,不抽大煙不算闊。搭蓮臺那是找坐檯的,那會兒有坐檯的嗎?當然有了,老坐檯的!那時候所說的“搭蓮臺”,是在妓院擺桌跟姑娘交朋友。妓院有三等:一等曰班子;二等曰院子;三等曰門子。班子裡的姑娘調教得比大家閨秀還大家閨秀,結識這樣的姑娘必須搭蓮臺,擺桌喝花酒,有錢人專講究玩這個。

古爺抽大煙搭蓮臺,可謂吃盡喝絕,但是他能掙能花,家裡躺著房子撂著地,抽大煙可抽不窮他,只是抽多了臉色發灰,上了癮戒也戒不掉。當然,抽得太久太多,身子也就完了。古爺年輕時沒少吃苦受罪,身上舊傷老病兒特別多,一抽上大煙全好了,不抽又會發作,你讓他戒掉這口煙那比要他的命還難。

新中國成立之後禁菸禁娼,他不能再明目張膽地抽大煙了,也沒處去買,便以替水鋪收秫秸為名,偷偷摸摸到鄉下換煙土,老鄉私自種的大煙屬於煙土。他混到那陣兒,之前掙下的金條銀元全敗光了。錢財說到底還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身外之物,問題是鄉下種的煙土太次,不能跟東印度的頂級錫盒煙膏相提並論,讓他不抽難受,抽完了更難受。久而久之,身邊值錢的東西全拿出去換了劣質煙土,家徒四壁,窮得屋裡的耗子都搬了家。勉強維持到1966年臘月,古爺一看實在不行了,自己抽完最後一口大煙,閉上眼吞下大煙油子,死在了西南屋。

俗話說:“臘七臘八,凍死倆仨。”那是一年之中最冷的時候,等到人們發現古爺好多天沒出屋,叫門他不應,推也推不開,只好撞開門進去看,但見古爺一頭紮在壁上,兩手撓牆,抓出了好幾條血痕,屍身已經凍透了,五官扭曲,四肢僵硬,抬走時仍保持這個樣子,再也掰不回來了。

打那開始,西南屋始終空著沒人住,直到二哥一家三口搬進來。聽人說西南屋三十年前死過一個抽大煙的孤老頭子,兩口子心裡未免不踏實。不過也沒看見屋裡有不乾淨的東西,兩口子提心吊膽地住了兩年,過得還不錯,二哥開計程車的收入也說得過去。此時在門口挖出個盒子,兩口子沒往別處想,以為是古爺死前埋下的財寶,木頭盒子中很有可能放了金條銀元。看來富貴貧賤,各有其時,該你發財了,掃地也能掃出狗頭金,正所謂“人走時氣馬走膘”,一旦時運到來,城牆都擋不住。

二哥和二嫂子起了貪心忘了怕,開啟木頭盒子往裡看,但是湊得太近擋住了月光,眼前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見。二哥伸手往木頭盒中一摸,有鼻子有眼的,什麼東西這是?

【4】

天上的月光投下來,盒中顯出一張灰白色的小臉,像抹了層石灰似的,蹙目攢眉,狀甚可怖。木盒僅有常見的鞋盒子大小,不知誰在裡邊塞了個皮乾肉枯的死孩子,身上都長毛了。

二嫂子也嚇壞了,一口氣沒轉上來,直挺挺地往後倒去,不巧砸垮了堆房的頂棚。

正值夜深人靜之際,挑水衚衕灶頭大院兒的鄰居都在睡覺,聽得堆房垮塌全驚醒了。人們跑出來看的時候,只見二嫂子躺在地上口吐白沫,二哥則坐在牆角兩眼發直,小孩正在屋裡哭。他家門口的磚挖開了幾塊,泥土中是個破舊的木頭盒子,裡邊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

二哥嚇懵了,當著左鄰右舍,該說不該說的話,他全給說了出來。

鄰居們這才知道二嫂子聽了“瞎話張”的主意,半夜在門前挖坑種李子樹,要壓死對門的三姥姥一家。三姥姥站在院兒裡,聽到二哥的話,氣得一扭頭進了屋。二哥又說他挖坑挖出一個死孩子,要多嚇人有多嚇人。大夥打起手電筒,低著頭找了半天也沒找到二哥所說的死孩子。再問二哥,他說他看到三姥姥家的黑狗將死孩子叼走了。鄰居們聽完無不搖頭,都認為二哥胡言亂語,當不得真。

另外,挑水衚衕的黑狗並不是三姥姥所養,那是條沒主家的野狗,只不過三姥姥心善,自打搬到挑水衚衕以來,時常舍給黑狗一些剩飯,它也不在院兒裡住。左鄰右舍你一言我一語,一致責怪二哥兩口子:“不知道你們倆中了什麼邪,居然信了‘瞎話張’的鬼話,三更半夜不睡覺在門口挖坑,攪得雞犬不寧,這不是吃飽了撐的嗎?鄰里之間該當和睦相處,誰也沒把誰家孩子扔井裡去,能有多大的仇?犯得上用李子樹壓死人家一家老小?說句不好聽的,你們兩口子這麼做,可夠不上一撇一捺!何況‘瞎話張’的話你也真敢信?那位爺滿嘴跑火車,飛機上伸小手——胡了天了,來一個坑一個,誰信他的話誰倒黴!”

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