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勁頭,飄到樹林深處轉眼不見了。
我們穿過黑樹林,走過幾家茅屋,前面火光沖天,一大片開闊的林地上,現出一大群泥塑似的各種奇特造型的鬼面具舞者來。
眼前的眾舞者,圍著熊熊火堆組成一個大圓圈,或立或蹲,半彎腰身,臉上都是一張油墨花彩的鬼氣森森的面具,手中或斜持木槌,或空張雙臂保持日本相撲姿勢,或握尖兵利刃,或操鐮刀鋤頭,一個個奇形怪狀地泥立不動,空氣一下子凝固了。只有中央的火堆冒著紅焰,半人高的淺黃色火舌奇怪地舔著松木柴發出微弱的啪啪聲。
嚮導阿幹一下子攔住我們,不讓上前去。他盤坐在地,低頭瞑目念起奇怪的經文來。我、shirley楊和胖子只好噤聲地站著,靜觀其變。
就這樣大約等了十幾分鍾,我們漸漸不耐煩起來。忽然對面樹後傳來一下沉悶的鼓聲,緊跟著鼓點一下下緊促地敲起,每一下彷彿都帶著邪惡的催魂,一聲一聲沉重地敲在我們每個人的心頭,似乎心跳也跟著鼓點的節奏一次次急促地跳動起來。
我漸漸大口喘著氣,有點忍受不了心跳的頻率加快,連忙右手緊緊握著胸口,害怕它不由自主地跳出來。回頭一看,shirley楊和胖子也是一樣,臉色漲紅地緊捂胸口。唯有阿幹突然四肢伏地,作五體投地狀,臉朝下貼進泥土裡,更加響亮地嘰哩咕嚕念起經文來。
地上忽然人影散亂,重疊躍動。我抬頭一看,那群鬼舞者不知什麼時候起開始無聲無息地跳起舞蹈來。他們的臉上,面具悚然,赤裸著上半身,左右跳動,如波浪一般地站起蹲下,揮舞著雙手,狀若中國傳統的民間跳大神似的,又猶如一隻只大蛤蟆,看得我禁不住想要偷笑到打跌。
空地上除了響亮的鼓聲,唯有那群鬼舞者下身圍著的棕櫚葉子嚓嚓地伴隨著舞步簌然作響。鼓點越來越緊,他們也越跳越瘋狂,最後場地上鬼影幢幢,簡直變成了群魔亂舞的世界。
大約持續了多半個鐘頭,鼓聲嘎然停止,這群鬼舞者猶如虛脫了一般癱倒在地上,鬼面具和手中的武器都甩在一邊,口吐白沫地喘著氣,還有哎喲哎喲地捂著肚子的,半天也沒有一人爬起來。
我藉著火光一看,這些人原來和嚮導阿幹一樣都是些黑膚色的土著村民,男男女女的成年人,男人倒佔大多數。
阿幹從地上爬起來,低低地向我們解釋道,這是本村一年一度的天魔之舞大會,是村中所有會用降頭術的男女向本教祖師神靈突伽天神晉獻祭品的盛大場面。只有圓滿心誠地完成這每年一度的晉獻大會,降頭師們才會得到本教掌教求拜神靈賜予的解魔聖水,免除明年一年的災難,保佑善用降頭術的土著村民不被自身內的蠱術反噬,解除恐怖的萬蠱食腦之災。
原來,這裡是個時代相傳的土著密教村落,叫什麼伽南村部伽難教,教主由本村威望最高處事最公正嚴明的降頭老巫師所擔任。這村子時代以本村土著居民為主,不輕易接納外來人定居。說起伽難教,嚮導阿幹不由地豎起大拇指,表示這伽南教可是整個泰國素有威望最神秘的傳統降頭術密教,甚至在東南亞一帶也是赫赫有名的。
這麼說shirley楊一路付給他的大把泰銖沒有白花,這阿幹辦事還是蠻對得起價錢的,這趟我們應該沒有白來。
阿幹說完,招呼我們在原地等待。只見他尾隨著那些東倒西歪的土著舞者排隊走入樹後的黑暗裡去,象是要先去通報一聲大祭師,問問路。
我們站在空地邊上,看著一群村民從樹後轉出來――那裡似乎有個茅屋什麼的地方――看也不看我們一眼(他們出來後與進去時判若兩人),神情大好地四散歸入無邊的黑暗裡去,一個個腳步輕飄飄的,好象要即刻回家去大睡一年似的。
胖子漸感不耐,剛要張口對我說話,那嚮導阿幹從人群裡鑽出來,奔至我們跟前。他彎腰拎起行李,領著我們向樹後走去。
樹後一片黑暗,阿幹在前走了幾步,俯身鑽進一排樹籬笆後。我們跟過去,發現前方是一座山洞,洞內深處閃著燈光。燈光忽明忽暗,山洞內的氣氛十分怪異。
沿著蜿蜒小徑走進內洞,轉過彎角,眼前豁然開朗。巨大的洞廳內擺放著一口黑黝黝的敞口棺材,棺材前一張巨大的供案,案上兩盞油燭閃爍不定,映照著案上的神像、祭品、器皿以及案後泰族老人那神秘而又模糊不辨的陰森面孔。
我還猶未看明白,陡然一聲鬼哭,從棺內唰地飛出一隻小鬼。它血淋淋的面孔,頭顱巨大,四肢身體還不及頭大,磔磔詭笑,露出剝了麵皮的血紅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