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有工夫跟你爛嚼蛆?”
“門邊怎麼說話?你讓我進去,保管你歡喜,至少這個數——”欒老拐指了指自己額頭的“萬”字。他額頭上刺著兩個墨字“萬捷”,是當年投軍時刺的軍號。
羊婆瞪了他兩眼,才讓他進去。屋裡十分簡陋冷清,但收拾得整整潔潔的。欒老拐看了,一陣羨歎:“這麼清整整一個家,只缺了個主家的老漢。”
“呸!我獨個兒主了這麼些年,少了東還是少了西?養個老漢來當門閂?”
“不少東,不少西,只少了個床頭說話、床尾暖腳的人。”
“呸呸呸!再胡三道四,我拿門閂砸你出去!”
“你不過是嫌我窮,我說的這事若做成了,養你入土的錢都有了。你也不必天天只咽些菜葉子苦熬,雞鴨牛羊、魚鱉蝦蟹,任你天天換。”
“呸,我姓羊,不吃菜葉子吃啥?清清爽爽不好?非要往肚裡填些些肥嗒嗒、油膩膩的葷羶阿物?吃多了造無窮孽。再說,你會撿到寶?除非去搶解庫。”
“哈哈,我這事偏偏就是和解庫有關。”
“啥事?趕緊說,彆扭筋。”
欒老拐忙把雷炮父親那筆錢的事情講了一遍,最後說:“你不是常去那解庫店主嚴申的宅子,和他家娘子相熟?若是能探出些底細,幫我們做成這事,至少給你十貫。”
羊婆的丈夫原是禁軍一個都頭,年紀輕輕戰死在陝西沙場上。她又沒生養子女,就靠著每月六斗的撫卹糧過活。早些年,她在達官顯宦府中做過僕婦,經閱得多,見識比尋常婦人要廣博。老來無依無靠,撫卹糧又時常拖延不支放,她便仗著胸中這些學問,到一些中等人家串門走戶,去掛搭那些內眷,陪她們說東道西,教她們一些神道秘法,儼然一位內房女軍師。
這會兒,聽欒老拐講這事,她先是越聽眼睛越亮,及至這最後一句,頓時惱起來,“噌”地站起身,叉著腰罵道:“上千貫買賣,拿這點錢就想使喚你老孃?呸呸呸!趕緊用你那撮驢毛把你兩片老嘴纏緊了,哪個圈空,往哪個圈裡鑽去。你祖奶奶我還要早些睡,明天得趕早掙柴米錢去!”
“你瞧你,話沒說完,就把人罵成驢了。這往後若在一個被窩裡,怎麼安生過?”
“呸!老狗!別惹你老孃鏟了驢屎填你那狗嘴!”
“唉!聽我慢慢說嘛。那十貫錢是雷炮許的。我得的錢,你若願意招贅我進你的門,一文一厘,連我這老身骨,不全都是你的?”
“你得多少?”
“一成。”
“走!”羊婆瞪眼指著門。
“嘿嘿,啥都瞞不過你這對鷹鷂眼兒,我就實說了吧,若能幫他討回那些錢,他分我兩成。”
羊婆先盯著他看了片刻,隨即沉下臉,過去開啟了房門,不說話,撇著嘴,只伸手擺了擺,讓欒老拐出去。
欒老拐忙笑著過去,輕手關起了門,又小心攙著羊婆坐回到桌邊:“人都說你是姜太公的老婆,果然沒說錯。我不過是怕你夜飯吃得太飽,晚間睡不安生,才逗你消消食。好了,咱們說正話,實數是三成。雷炮起先只答應分我一成,我跟他磨了幾天,才磨到三成。還有,雷炮那痴兒並不清楚,我跟他爹喝過兩回酒,有一回雷老兒喝醉了說,放在秦家解庫的錢,連本帶利快兩千貫了。三成就有六百貫。你若招我進門,六百貫都歸你;你若真是相不中我,咱們就一人一半,如何?”
“真的都歸我?”
“那還用說?”
“那我想想。”
“那我今晚就不回去睡,咱們吹了燈慢慢想?”
“呸!你趕緊把那涎水擦淨,伶伶俐俐給我走。我已經知道了,明天就去探口風。”
天已經黑了下來,兩岸的店肆都亮起了燈燭。
雷炮沒有走街道,沿著河邊慢慢遛逛,望著那些燈光,想著那些錢,心裡也被點亮了一般。自己升補了禁軍,若再能找回那些錢,去了軍營裡,手腳寬活,才好巴結將校。說不準能謀個節級噹噹,那時節,才叫肥羊澆蜜汁,要鮮有鮮,要甜有甜。
美了半晌,他忽又想到自己父親,不由得恨道,你灌了一輩子黃湯,罵我不長進,罵了快三十年,能想到我有今天?不過,人正在喜頭上,氣消得快。他隨即轉念想,父親一輩子也只貪兩杯酒,錢掙得不少,卻從來只買最賤的酒。對他這個兒子,則大不同。凡買衣服鞋襪,上等的捨不得,也儘量選中等以上的。整條巷子,幾十戶人家,雷炮吃的、穿的、用的,始終是最好的一個。更不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