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梁興聽他出語不俗,頓時改容,“依你說,該怎麼才治得了這亂?”
“立威。”
“什麼?”
“《軍讖》曰:將之所以為威者,號令也。戰之所以全勝者,軍政也。”
梁興越發不敢輕忽,忙叉手拜問:“敢問老兄尊姓大名?”
“不才施有良,軍器監主簿,來送兵器的。”
梁興忙請施有良坐到水邊涼亭中,誠心誠意向施有良請教。施有良雖然只是區區一個主簿,卻熟讀古今兵書戰策,胸中演練百萬雄兵。他先簡略向梁興傳授了一些練兵入門要訣,梁興牢記在心裡,從“立威”開始,重新訓練兵士。每遇到難題,都要去向施有良求教,施有良也從不吝惜胸中學問。短短三個月,龍標班便令行禁止,齊整如一。再演練陣法,像以心指揮手足一般,再無紊亂。梁興自己也漸漸脫胎換骨,再不是一個有拳腳、無智謀的莽武夫。
回想這些年的情誼,梁興心中一陣驚悲:施大哥真會和甄輝一樣陷害我?
第九章 立威、求娶
先則弊,後則懾也。
——《武經總要》
施有良住在外城西南角,進戴樓門,沿城牆筆直向西,過宜男橋,到西興街……
這條路梁興不知道走過多少趟,閉著眼都不會走錯。母親改嫁去大名府後,他便孤身一人在京。自從結識施有良,施有良常邀他去家中,每回總要吩咐妻子曾氏好生置辦酒菜,讓梁興飽醉一場。曾氏和梁興又偏巧同鄉,都是山東青州人,吃到曾氏烹製的飯菜,真像回了家一般。施有良夫婦,待他也如親兄弟。
然而……施有良竟會受人指使,昨天設局,邀他去虹橋邊喝酒。梁興心裡萬分不願相信,但這樁怪事通體看來,又的確缺不得施有良這一環。梁興更擔心的是,甄輝已經被人用毒蛇害死,不知道施有良……
他快馬趕到西興街,街左邊第五家就是施有良家,賃的一院小宅子,一眼就能望見。院門關著,看不出異常。梁興驅馬過去,跳下馬去敲門。半晌,門開了,一箇中年婦人,是曾氏,一臉和善淳樸,神色也無異常。
“梁兄弟?”
“嫂嫂,大哥可在家?”
“都這時候了,他早去監裡了。”
“哦?那我去監裡尋他。”
梁興略鬆了口氣,忙拜別曾氏,上馬向軍器監趕去。軍器監又在內城東北角,得斜穿大半個城。梁興一邊趕路,一邊想:那些人用毒蛇謀害我和甄輝,為何放過了施大哥?或者是我猜測錯了,施大哥根本沒做這種事?唯願是我猜錯了。那些人要殺便殺、要鬥便鬥,有什麼可怕?這世間唯一可怕的,是至親至近之人幡然成仇。
他一路忐忑,趕到了軍器監。這裡是重地,戒備嚴密,門前幾個軍卒執槍把守著。梁興沒顧上換軍裝,穿的是便服,離大門還有幾步遠,就被一個軍卒遙聲喝住。他勒住馬,跳下來,徒步走了過去。
“梁教頭?”其中一個軍卒認得他。
“我是來尋施主簿——”
“施主簿?沒見他來啊。”
“哦?他一早就過來了。”
“我們卯時輪的值,一直守在這裡,並沒見施主簿進去。剛剛監丞有事要問他,找不見人,還在裡頭罵人呢。”
梁興心又沉下來,不好再問什麼,只得轉身上馬。施大哥難道逃躲開了?或者,那些人在路上攔截了他?
他心頭一陣麻亂,卻理不出一絲線頭。想起鍾大眼的那隻船,便驅馬向東水門外行去。一路上,他都在留意身後左右,仍沒有人跟蹤。到了香染街口,他先拐到梅家醫館,梅大夫正在門口看著夥計分揀藥材。
“梁教頭?你昨晚沒回來?”
“怕擾了你們,我仍舊翻牆進去的。對了,梅大夫,昨晚我房裡不知從哪裡鑽進去兩條蛇,都已被我打死了,前幾天我聽著你在尋毒蛇入藥?勞煩你收拾了,能用就拿去用吧。”
“哦?城裡可難得見蛇。”
“也勞你再仔細搜一搜,不過當心些,那蛇似乎都是毒蛇。”
“不怕,我會逮蛇。”
梁興放心點點頭,驅馬出城,趕往汴河北岸的崔家客店。隔著河一眼就望見對面水岸邊空著,鍾大眼的那隻船不見了。
他忙上虹橋趕過去向店裡夥計打問,夥計說早上起來就不見了那船,不知道是被什麼人划走的。梁興忙沿著河岸,四下裡尋找,兩岸泊了許多船,小客船也有好幾只。昨晚天色暗,那隻船的外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