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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

話有條有理,而且也正合自己之前所想,不由得連連點頭讚歎。其他婦人恐怕也都正在焦心無助,聽了之後,紛紛叫好。

“既然大家都樂意,那就立即開始。凡事不能無主,事情又緊急,沒有你推我讓的工夫。這是我和郭夫人起的頭,第一夥就由我當伙頭兒,去尋降魔法師。第二夥由郭夫人來當伙頭兒,四處燒香祈願。第三夥,繼續去尋孩兒們的蹤跡。也得一個伙頭兒,有誰願意,就毛遂自薦吧。眼下不是扭捏辭讓的時節。”

丁豆娘望向那些婦人,有的低頭畏怯,有的互相望看,沒有一個人應聲。她本也不願出頭,但想到兒子,頓時顧不得臉面及其他,心底衝出一股勁兒,抬起手,高聲說:“我來!”

遊大奇盯著那隻船望了半晌,卻再不見那女子露頭。

他正在悵悶,同伴翟秀兒忽然道:“那邊有隻燈盞,在虹橋上來回踅了幾道了。雖說瞧著只是個陶燈盞,卻只他獨個兒一人,好下手。走!”

遊大奇只得起身跟著翟秀兒往虹橋那頭快步行去。“燈盞”是句暗語,指可以借光、蹭油的外來客旅,又按資財分為金、銀、銅、瓷、陶五等。從“燈盞”身上劫騙錢財叫“割燈焰”。

遊大奇從杭州搭船做工來到汴京那天,船主見他不願返程,只給了他五百文工錢。人生地疏,這點錢,連半個月都挨不過。不過,遊大奇在杭州時就曾浮手遊蕩過幾年,想著在這京城,有錢有勢、出手散漫的只會更多,總能找著些幫閒抱腿的差事,心裡便也沒有多怕。他先在汴京城裡閒逛,踏踏地界。杭州雖是天下第一等繁華之地,但比起汴京,則少了許多莊重氣派,街上樓店軒昂、店肆林立。尤其是皇城,碧瓦映日、殿閣接雲,讓他連連震嘆。若早些來這京城,恐怕已經做出些大事業了。

逛到傍晚,他一路打問來到有名的州橋夜市,只見一座寬闊大橋,兩邊橋欄均是青石雕花。他扒著石欄兩邊一望,左右岸邊排滿了店肆商攤,都已點起了燈籠燭火,一串串星流光耀。車馬人潮往來不絕,各種吃食香氣撲鼻。他早已餓了,邊逛邊看,不住吞著口水,卻不敢亂動錢。最後坐到一個麵攤上,數了十文錢出來,要了一大碗桐皮熟膾面。這在杭州從未吃過,湯汁濃郁,帶著股藥香,異常醒脾爽胃。他一氣吃完,連湯渣都刨得淨盡。放下碗,覺著肚子裡還欠一些,卻只能欠著。

吃飽後,乏氣就來了。他一邊打著香嗝兒,一邊尋找客店。在街角找見一家,進去一問,一晚就要八十文錢,比杭州幾乎貴一倍。他吐著舌頭忙走了出來,這時天已經黑了,又是寒冬,冷風割人,剛才吃麵吃得渾身暖,沒多久就被吹冰了。

他忽然想起在杭州軍營裡,曾聽兵卒們私下裡說,有許多逃軍隱聚在汴京,那裡城大人多,反倒容易藏身。那些逃軍夜裡就在正對著皇城的龍津橋下歇宿,從沒人去管,因此被那些逃軍叫作“安樂窩”。

他忙向路人打問龍津橋,那人說沿著御街一路向南,出內城朱雀門,再筆直往南,總共五六里地。他便頂著寒風,走了半個多時辰,果然看到一座大橋,比州橋似乎還要寬些,能容七八輛車馬並行。兩岸也有許多樓店,燈燭映著河水,又是一番亮眼景緻。他卻沒心去賞玩,走到橋頭外側,藉著燈影仔細尋看,隱約見下河的土坡上有一溜兒被磨光了,顯然是有人經常上下。他小心走了下去,見橋底下竟是個大平臺,中間有一排石柱撐著橋板。石臺中間有些微弱火光,似乎是一個火盆。微弱光照下,只見平臺上鋪滿了草蓆,草蓆上睡滿了人,能聽到低語聲、打鼾聲。

他有些怕,但再難尋到其他棲身之地,便小心試探著,避開一張張草蓆,摸到兩根石柱間,發覺靠河一邊有一小片空地,便從包袱裡取出一件單衣,鋪到地上,又將一件褙子蓋在身上,枕著包袱,縮在那一小片空地,睏乏睡去。

第二天,他被人踢醒了。睜眼一看,十幾個漢子圍看著自己,嚇得他忙往後縮,險些掉進河裡。那些漢子全都笑了起來,這時他才留意到其中大都穿著髒舊軍服,除了中間兩個外,每個人額頭都有刺字,看來都是逃軍。那兩個沒刺字的一個魁梧濃髯,一個清秀年輕。

他見情勢不對,忙擺出了笑容。幾年前,他在勾欄裡聽一個講史的老者說,古今成就大業的,都少不得一張討喜的臉。因此,他特意對著鏡子練過這笑容,又和氣,又俊氣,又風流,不管男女,見了至少也會討到三分喜。

“你從哪裡來?”魁梧漢子上下打量著他,聲音像是粗石相磨。

“杭州。”

“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