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用來隔潮。糧食一石一袋,一千袋一垛,整齊堆放在這些木臺上,用油布罩住,布腳用粗繩捆紮。場院左邊搭了幾間木屋,供守衛將卒歇宿。
楚忠帶著軍卒來到第一排最左邊那個臺架,糧垛有一丈多高,油布罩得嚴嚴實實。楚忠命令軍卒去解開木架腳上的繩子。幾個軍卒分別跑到幾個繩腳處,蹲下身子去解。天氣冷,軍卒們手指凍得都有些僵,正費力解著,那糧垛上的油布忽然緩緩坍縮下來,像是一隻巨大皮袋洩了氣,最後竟軟軟貼伏到了木臺架上。
那幾個軍卒驚得都停住了手,楚忠和其他人更是張嘴瞠目,呆在原地。
眾人正在驚疑,場院中其他糧垛的油布竟也紛紛坍縮下去。
不多時,一百個糧垛,全都縮癟了。
糧食呢?!
第一章 新火、狗怪
伐謀制變,先聲後實。
——《武經總要》
宣和三年,清明凌晨。
天色濃黑,只微有些月光,汴京城一片寂靜。一串馬蹄聲從御街南頭傳來,馬上是一個年輕戎裝男子,名叫梁興,是禁軍殿前司的一名教頭。他弓馬嫻熟,拳腳槍棒盡都精通。禁軍演武競技,有“十刀八棍、六箭七槍”的武藝排名,梁興在刀、棍、箭、槍中各佔一席。此外,尤善相撲,不論禁軍之中,或是京城相撲社,幾年來無人是他敵手。因此得了個“斗絕”的名號。
梁興沿御街右側,驅馬快行,一路向北,急急趕往皇城。還沒趕到宣德樓,遠遠就見東西兩邊的宮門裡亮著燈火。走近一看,已經有許多人黑麻麻圍候在左右兩掖門前。梁興勒慢馬速,略一遲疑,想起宰相和樞密並稱東西二府,左文右武,便驅馬向西來到右掖門前。門洞上掛著兩隻大宮燈,藉著光亮,梁興見那門前候著的人果然大多都是軍官打扮。再扭頭掃尋,隱約見旁邊不遠處牆邊有一排馬柱,已拴了許多馬。他忙過去下馬拴好,快步走向宮門。
宮門外候著的人雖多,卻毫不喧鬧,只偶有私語,聲音都壓得極低。梁興剛走近那群人,忽然聽到有人低聲訝道:“梁豹子?”
梁興一愣。他因生得圓額圓眼、身形矯健,左肩上又文了頭蒼青的豹子,人都叫他“梁豹子”。他沒想到這裡竟有人認得自己,卻沒聽出那人聲音,湊近一看,那人比他高半個頭,目光陰冷冷的,孤鷙一般,才認出是御前親軍、右班內殿值的押班郭沉。
梁興還沒來得及答言,郭沉又低聲說:“才得了銀碗,又來沾金氣了?嘖嘖……”昏黑中看不清神情,卻能感到郭沉眼帶敵意、語氣泛酸。旁邊幾個人聽到,都低聲笑起來,笑聲都帶著嘲意。
梁興自知身份低微,之前剛又犯了眾怒。三月初一,金明池爭標,梁興率領殿前司龍標班,力克諸軍,拔得頭籌,搶到了龍杆頂上的銀碗。郭沉帶的御前爭標隊便是敗在了他手下。梁興心裡明白,便沒有作聲,只抬臂垂首,帶著笑拱手致了一禮。
郭沉張開嘴剛又要說什麼,宮門內忽傳來一陣鼓聲,是五更報曉的鼓聲。隨即一個尖亮的聲音響起:“時辰到了!各位按次排好著,賜新火了!”
每年寒食,天下斷火兩天。到清明這天凌晨,宮中命小內侍們用榆木鑽火,叫“鑽燧改火”。先鑽出火的,賜金碗一隻、絹三匹。繼而又宣賜重臣巨燭,叫“賜新火”。
門前圍候的人忙都走過去,互相認看著,按官階排起隊來。宮門前擺著張烏木條桌,一個紫衣內侍坐在桌前,鋪開一本名冊簿錄,提起筆,蘸好墨。另一個紫衣內侍則站在桌邊,伸著脖子望看著門外那些人列隊。他身後皇庭中,地上整齊排滿了上百隻御製大燈籠,一大半已經點亮,十幾個小內侍正手執細銅杆燈炬,點亮其他燈籠。
宮門外佇列已經排成一條長龍,梁興卻仍站在原地。他這是受太尉高俅之命來領新火。高俅總領禁軍殿前、馬軍、步軍三衙,官階僅次於樞密使童貫和同知樞密院鄭居中,按理應該排在第三。梁興看那佇列,第三的位置雖然空著,但只有幾寸空隙,自己若過去,勢必要擠到排第四的人,後面一連串的人都得往後退。
“怎麼?找不見杆子?沒地兒攀爬了?”佇列中一人壓低聲音揶揄,又是郭沉。
郭沉只是個低階軍官,遠沒有資格來領新火,應該也是替上司跑腿。梁興裝作不聞,心裡卻騰起一股傲氣,既已來了,怕什麼?這些將校,大多不過是論資排輩、逐年升遷起來,能拉開七鬥弓的恐怕都沒幾個。一幫酸臉猴、嘬奶漢,理他們作甚?於是他挺胸昂頭,大步走到佇列前第三位那個空隙邊。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