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霍雨淮醒了。他還趴在床上,姿勢沒動,只側了側臉,懶洋洋地伸出手,撩了一下冉冉的睫毛,“你明明那麼想參加比賽,為什麼不去呢?”
為什麼不去?因為,這種比賽,她曾經參加過。
就在高考完的那個夏天,她無意中在報紙上看到了一個玩偶設計大賽的資訊。
她以前一直悶頭自己畫著做著,卻從來不知道自己做的究竟怎麼樣,所以在看到比賽資訊後,她花了兩天兩宿,用盡了她當時所有的心力和熱血,設計出了一個她滿意的設計稿,然後近乎虔誠地放進信封,等待回覆。
一個月後,她真的收到了決賽的電話邀請,也在頒獎會場,看到了她畫在圖紙上的設計稿變成了真正的玩偶。
只是,冠軍的名字、臺上那個抱著她一筆一劃用盡心血設計出的玩偶的人,不是她,而是剛剛和她在比賽會場遇到並相談甚歡的姜採桑。
她看到以後,還以為這只是弄錯了,所以耐心地等到典禮結束,才走去後臺,跟舉辦方的工作人員說這件事。
但他們聽到她說的話,卻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理都不理,還是因為她後來實在太堅持,才有個人半信半疑地去查了查。
最後查出的結果是,從頭到尾,就沒有過她的資料資訊。
就好像她那幾日幾夜不休不眠地設計、她反覆修改丟掉的一屋子廢圖、她寢食難安等待的這一個月、她得到進入決賽的訊息後的驚喜興奮,都只是黃粱一夢,從未存在。
這多可笑啊,她怎麼可能接受?
但她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她沒有證據,沒有證人,因為是匿名審稿,所有的評委也都是隻認作品,哪怕她衝到評委面前,說獲得冠軍的那張設計稿是她的作品,也沒有人能幫她證明什麼。
而這種結果一出,工作人員就有理由請她出去了,見她說不聽,還在堅持什麼冠軍是她的,於是乾脆叫了保安,把她轟了出去。
那天,也是這種天,下著很細但又很密的雨,她就站在雨裡,看著會場,一動不動。沒有人理她,沒有人相信她,她甚至都聽到那些工作人員在議論她是不是哪裡來的瘋子。
最後,是一個內部的小助理看不過去,悄悄地把她拉到一邊,告訴她:“你就別在這兒鬧了,鬧也沒有用。今天那個得冠軍的,是b市姜家的女兒,這個比賽一大半都是她爸爸贊助的。這個事你明不明白?”
她不明白,可又不得不明白。
那時的她剛剛高中畢業,還沒有真正接觸到這個社會,所以她對夢想和未來的全部念想,全靠著一腔熱血。
但這個“明白”,讓她的心裡塞了塊寒冰,把所有追逐夢想的熱血都凍結了。
那並不是個多麼大型的比賽,姜採桑得到的冠軍,對她那樣的天之驕女來說,也只是個小到不能再小的好看頭銜。
而她設計的那套玩偶,雖然得了獎,也大賣了一段時間,但因為沒有後續的作品和推廣,最後也就那樣慢慢消失了。
這件事沒有人知道,她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就連當初做設計圖的時候,她也沒有和媽媽說過。
只是從那以後,她再也沒有提出過要做什麼玩偶設計師的話,甚至一度連看到玩偶,都覺得渾身發寒。
她明明早就厭惡了設計比賽,早就放棄了畢生做玩偶設計師的夢想,可為什麼,剛剛會有一個人對她說,“你明明那麼想參加比賽”?
☆、第38章
38
冉冉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問出來。
這件事情就像梗在她心頭的一根刺,不僅拔不出來,連輕輕碰一碰,都會傷得她鮮血直流。
她沒辦法邁過那道坎。
就像剛才,稍微地回憶了一下過去,她都覺得自己在某個瞬間臨近了崩潰的邊緣,那種被雨水淋透時的無助和頹然,彷彿又一次纏到她的身上,讓她如墜冰淵,連氣都沒有辦法喘。
所以她只能逃避,不想、不看、不聽,就這樣自欺欺人地過了四年。
因為逃避,她在再次看到姜採桑時,才能是那副無動於衷的表情。
因為逃避,她在聽到霍雨淮問為什麼不參加比賽時,才能笑著說她不會設計。
因為逃避,她才沒有徹底放棄做玩偶這件事,她還在做,做給自己家用,做給壯壯送人,做給美味玩。
可她最初的夢想,最早的那顆初心,那顆希望能和lotus一樣,透過玩偶,把溫暖和幸福傳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