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連在外面的二分之一都夠不上,這個地方能被你稱作‘家’我真是惶恐萬分。”
“……我很累,有什麼話明天再說吧。”
“不必留到明天了。”顧停雲的聲音哽咽起來,“我睏倦了,你享受漂泊而我卻無法享受等待,跟你說句實話,那對我簡直是種煎熬。”
捕捉到顧停雲聲音裡的一絲哭腔,喻宵儘可能溫和地說道:“你真這麼想的話,可以早點就跟我講的。”
“早點講就會有什麼改變嗎?”顧停雲靠在牆壁上,低下頭按著自己的眉心,“我不願意繼續這樣的生活。既然你捨棄不了你熱愛的工作,那捨棄這間屋子還有……我,也無妨。”
喻宵從沒見過顧停雲的情緒失控到這種程度。連續數日的跋涉讓他的腦袋沉重得像灌了鉛,他用力揉了揉太陽穴,儘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停雲,在氣頭上的時候不要說話,你再明白不過了。”
“我說的不是氣話。這幾天我考慮得足夠了,這就是我的決定。”
“你在等我,我不能不回來。我每次出遠門都想著要回來,真的。”喻宵向顧停雲走過去,在他面前站定的時候卻一下子手足無措起來,“我沒想過你會讓我在工作和你之間做取捨……”
“我沒讓你做取捨,你知道我,我不可能逼誰去做決定。”顧停雲深深吸了一口氣,“我只是告訴你,我對頻繁的分離感到厭倦。我不會再等你,因此你可以放心去其他地方了,不必再有多餘的牽掛。”
“你確實已經下定決心了?”喻宵感覺到胃裡一陣翻騰,開口時嗓音沙啞。
“是。”顧停雲閉上眼睛,聲音堅定,“分手吧。該散就放心一散。”
受到某種情愫的驅使,喻宵張開雙臂一把將顧停雲摟進懷裡。顧停雲彷彿能嗅到他一路跋山涉水帶回來的風塵氣味,讓他的眼睛一陣酸澀。
“進去休息吧。”喻宵在顧停雲的耳邊輕聲說道,聲音溫柔得像廣闊而湛藍的海。
片刻的沉默之後,喻宵放下環抱著顧停雲的手臂,走向自己的房間。顧停雲藉著窗外的月光看喻宵一步步走遠,看他的背影像黑雲壓境。
顧停雲跟喻宵說分手是他充分考慮後的決定,這話連他自己聽著都覺得假。
事實上他早已把兩人今後的生活都規劃好,買一套新房子,兩個人一起努力支付貸款。他過的是朝九晚五的生活,因此不管喻宵在不在家,買菜、做飯、洗碗、洗衣,他都願意負責。規劃這些瑣事對一個男人來說其實相當費腦筋,而顧停雲已考慮得鉅細靡遺了。
喻宵早出晚歸,工作疲累,所以顧停雲覺得只要是自己能做的,便都替他做好,也不必讓他知曉。
“一時衝動”,顧停雲覺得這是人想要挽回自己做的錯事時所能找到的最爛藉口,然而他剛才對喻宵說的那些重話,不是他一時衝動的產物又是什麼?
這幾日壞事接二連三發生,他失去的實在已經過於沉重。如果他剛才說的話真的傷害到了喻宵而導致兩人從此分道揚鑣,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該怎樣過只有他一個人的日子,還能不能對生活懷有期待。
他咬著下唇,想著明天就去跟喻宵道歉,兩個人坐下來好好談談,倘若有誤會,就儘量去解開。
如果喻宵能原諒他今夜過分的言行,他就約好售樓處去看房子,在一處臨湖的清淨地段。
東方的天空泛起魚肚白,再過不久,晨光就要灼人雙目。
“別……開燈。”
顧停雲瑟縮在牆角,用手掌矇住自己的雙眼,壓抑著的抽泣聲經久不絕。
數聲轟隆巨響打破雪夜死一般的寂靜。車廂正在不安地晃動,顧停雲半睜著眼,周圍乘客震恐的神情讓他的神經一下子緊繃起來。
乘客們的驚呼告訴他,剛才的塌方並沒有真正結束。他有種感覺,他再也無法前進一步了。
伴隨著巨石滾落的聲響,車廂受到巨大的衝擊。顧停雲的呼吸彷彿被悉數抽走。
他這輩子就到這裡了,但喻宵還會繼續往前走。
在面前的天與地崩塌之前,他依稀看見戀人上挑的眉、狹長的鳳眼和刀片般的薄唇。他常說那傢伙生得一臉刻薄相,笑起來的時候眼角眉梢卻盛滿溫情。
而如今是再難觸碰了。
感情再深也總有淡去的時候。心裡面的失落感洶湧而出時,顧停雲便破罐子破摔這樣勸慰自己。
可現在想來,他對那人原來始終存著一顆赤子之心。
“阿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