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他點點頭,父親就掏出當時半個月的工資把提琴買了下來,半點猶豫都沒有。
隔壁跑來玩的小姑娘每每看到他床頭那把精美的提琴,就羨慕得不行,回家去纏著爸爸說也想要一把,幾次三番苦苦哀求,爸爸卻仍然沒有答應。
十歲生日的時候,母親不小心打翻了顧停雲的蛋糕,小傢伙難過得扁扁嘴立刻就哭了出來。父親拍拍他的腦袋,立刻騎著“突突突”響的摩托車,去蛋糕店裡又買了一尊更大的蛋糕回來。
父親笨手笨腳地幫他切蛋糕的時候,他無端端地傷心起來,哭得滿臉鼻涕淚水,止都止不住。
其實很多時候,顧停雲只是說說,並沒真的想要某件東西,父親卻只道他確實盼望著得到,於是次次都不辭勞苦地設法滿足他的願望。顧停雲懂事後想起來,很是慶幸自己沒有因為父親的溺愛而長成一個驕矜任性的人。
除了慶幸,更多的卻是心酸。父親把自己所能找到的最好的東西都給他,他卻因為羞於表達自己的感情,使得父親以為他一長大,就把小時候自己對他的好都忘了個乾淨。
聽到朋友說類似“我家小子真貼心,生日給我買了一根皮帶,你瞧多好”這樣的話的時候,父親的表情就會黯淡下去。
顧停雲很怕得到長輩“這孩子真懂事”、“這孩子真貼心”這樣的誇獎,上小學起就不願意讓爸媽蹭他的臉蛋或者親親他,聽見媽媽喚他“寶貝”都要起一片雞皮疙瘩。
不知道該如何自然地接受別人傳達給他的愛,也不懂得表達自己的愛,十歲以後甚至看見親戚都不願意開口叫人,即使後來被媽媽批評,聽到長輩的冷言冷語,他也不打算改變。
但即便他是一個不討人喜歡的孩子,爸媽卻始終溫柔地對待他,塞給他很多很多他不知道該如何擺放的愛與關心。
融洽的家庭氛圍一直持續到他高中快畢業的時候。他幾番躊躇之後,終於向父母坦白了自己隱匿許久的性取向。母親斷斷續續哭了幾日終於接受,父親卻大為震怒。自此他與父親的關係就一直僵持。
兩人都沒有嘗試去解開心結,於是關係愈來愈疏離,母親的勸解也無用。顧停雲也因此考去了離家遙遠的大學,寒暑假分別回家一次,與父親的照面幾乎只在三餐時。
此時此刻,愧悔之意已佔據了顧停雲的大腦。沒有知會喻宵,顧停雲立刻就趕回家辦了喪事,為父親守靈一整夜。情緒不穩定加上嚴冬裡一路顛簸,他自己正在發燒。
他記得當時鉛灰色的天空飄下細密的雨。南方十二月的陰冷是直直鑽進人骨子裡的。
在那樣陰雨連綿的天氣裡,他看著父親的屍身被火化,骨灰在家鄉走了一圈之後終是入了土。太多的話還沒來得及講,給予他生命的男人已經躺進了土饅頭。
他用手指將刻在墓碑上的父親的名字細細描畫一遍,母親站在一旁為他撐著黑色的傘,看他呆愣愣地蹲在父親的墓前,沾了一手的碎石子屑,一雙眼睛紅得像要滴下血來。
顧停雲在家裡面躺了兩三日後,高燒總算退去。算算日子,出差的人明天該回來了。
母親已好幾夜難以入眠。顧停雲陪著她枯坐了大半夜,擁抱她一下之後終是道了別,天矇矇亮的時候坐上了回N市的火車。
途中喻宵打過一個電話給他。他看到螢幕上的來電顯示,突然手忙腳亂起來,在接與不接之間搖擺許久,最終一個不小心,竟慌慌張張按掉了這輩子與喻宵的最後一次通話。
顧停雲不比喻宵習慣孑然一身,他厭倦離別。這世界上他最掛念的人已經過世,他沒有餘力再承受因喻宵而產生的不安感。
相逢一場,縱使情深意長也終有離散時。有些話是該說明白了。
喻宵回來之前沒有給顧停雲打電話。當時是深夜,他怕打擾顧停雲休息,便沒有開燈。
然而猝不及防地,黑暗裡一個聲音低低地響起來。
“我以為,你這次出去就不再回來了。”顧停雲靠在牆邊,聲音聽起來十分虛弱,“其實你每一次出遠門我都有這種預感,但每一次你竟然都回來了。我最近開始對這件事感覺驚訝。你過慣了四處輾轉的生活,哪裡會對一個地方有什麼留戀。”
喻宵察覺到顧停雲的聲音有種破碎感,一不留神其中壓抑的情緒就要決堤。明明意識到這一點,他卻已經疲累到沒有多餘的精力去照顧戀人的情緒,只是不鹹不淡地應道:“這裡是我家,我當然要回來。”
顧停雲乾笑一聲:“你家嗎?你每次一去就是幾個月,一年呆在這裡的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