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彷彿透過那副不太自然的表情看到了那時候天邊魚鱗狀鋪排得無邊無際的雲,太陽剛剛落下去,淺紫色的天空彷彿融化成一大灘的提子冰淇淋。穿女網部隊服的女孩兒大步衝進組織部辦公室,彷彿一陣蹦蹦跳跳的風。
“學姐好,報名還沒截止吧?我可以參加你們的活動嗎?”
那雙結著薄繭的手接過我遞去的報名表,水蔥般的纖纖玉指握緊了細細的筆桿。她開始填寫個人資訊,從一開始的略微遲疑羞澀,越來越意志堅定,連臉頰側面淺淺的酒窩也愈發加深,笑意從嘴角蔓延到我心裡,不覺甜蜜,只是盪漾出大片大片的酸澀。
“謝謝學姐~請務必讓我參加這次的活動哦,否則可能再也找不到這樣的機會,把我想說的話告訴他啦。”
“好的。我們會通知你想要告白的物件,明天下午兩點整,在禮堂集合。”
聲音乾澀得不像是我的。
紙上寫著兩個人的名字。一年D組,筱原慄香。二年C組,仁王雅治。
於我而言何其熟悉的筆畫,卻能被另一個人寫出千迴百轉的娟秀姿態。
你自以為的犀利透徹,其實都是一種偏見。比如有這樣一個故事,從我的角度出發,每個人都會為我扼腕嘆息。而透過另一個人的眼睛來看,這未嘗不是一個有情人將成一對庸俗情侶的,甜蜜結局。
收起那張報名表,朝她點點頭。沒來得及剪短的指甲深深扎進肌膚,背後的冰淇淋天空粘滯成乾澀的汙漬,我看不清。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有勇氣張開眼睛,閉眼的時間太長以至於明亮的燈光照進眼底,晃得我瞬間淚流滿面,彷彿壞掉的水龍頭,一滴滴急速地淌下來,洇染在手背上,瞬間冷卻。
我什麼都沒有問。
那本從出場以來就聒噪個不停的書,其實並未被我真正討厭過。他咋咋呼呼故作懸殊的樣子,為這個死寂沉沉的手機世界,平添了一兩分煙火氣。有時候我也會興致高昂地圍觀他和十七號的拌嘴,吵架,看他爭不過就砰的一聲消失逃遁,然後和十七號面面相覷,爆發出大笑。
只是這一次,他選擇了最錯誤的方式。
頭頂再次沉默了好久,他終於還是忍不住,輕輕叫了我的名字:“十八號?”
“你們這些常年跑客戶的遊戲管理員,是不是日常交際都格外貧乏啊?不坐格子間,也不用為了什麼名額勾心鬥角,暗地裡使絆子,所以才會這樣迫不及待把一顆真心都剖給別人看吧?”
“你別扯開話題……”
“我沒扯開話題。只是想告訴你,走什麼樣的路在於我和他,你這樣急迫,會讓我以為我們是否通關和你的獎金掛鉤。太露骨太張揚,總會為人所忌諱。”
他的語氣讓我想起一群人。
一年前我讀高二,筱原慄香以立海嫡系的身份直升我所在的高中。如果說國中時關於她和仁王的謠言還能稱之為空穴來風,那如今就因畢業時的紐扣事件多了那麼幾分底氣。我永遠也無法忘記的是,每當我用一個晚上的輾轉難眠為自己畫好一張面具,又揣著心底那無數張腹稿來到學校的時候,總是會被那群八婆戳的鼻子不是鼻子眉毛不是眉毛。
——他們是怎麼回事啊?
我也不知道啊。
——我們原來都以為你們兩個才是……都不好意思問你呢。
你不是正在問嗎?
——哎喲你可別生氣啊,我們就是隨口問問。
我沒有生氣啊。
——不過那個誰……她可真是高調啊,搞得我們都替你尷尬了。
呵呵,那個,你為什麼要替我尷尬?
很多時候我不得不承認,原本我並不妒忌,也不難堪,偏偏旁觀者總是用她們所謂的“體諒”和“避諱”來□□裸地暗示我,我應該妒忌,應該難堪,應該惱羞成怒——誰也不知道,最終讓我侷促不安的,恰恰就是這些無比善良的旁觀者。
“我說這些話的意思不是讓你生氣。”
我收回渙散的目光,不知道應該對他說什麼。
“我沒生氣。我很真誠,你看我像生氣的人嗎?我從來沒有否認自己不聰明不出眾,但我至少努力過,爭取過,你又何必在這裡激將我?”
如果這本書能化為人形,大概此刻已經忍不住微笑著罵一句“靠”了吧。
“好吧。”他沉默了一會兒,“最後一個問題。我問你,如果重來一次,你還會不會選擇和他一起打那款手機遊戲?”
我無奈地扶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