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最後一絲光線也被吞噬殆盡,天地猶如被上古兇獸吞入腹中,周遭只餘黑暗,宮人也忘了掌燈,有的甚至當場昏了過去。
饒是一念也是第一次見此異象,他立在眾人身後,舉頭望天,太陽已被完全遮蔽,只剩一圈日輪,下一刻,黑影似乎開始移動,一絲日影洩出,萬千光輝灑下,奪人眼目,一念下意識閉上眼睛,再睜眼時,天地不再一片黢黑。
梁澄獨自坐在龍椅之後,想起上一世,他跟在父皇身後,眼見著太陽被漸漸吞沒,他與父皇,就如眾人一般,伏倒在地,以祈天恩。
他閉著眼,雙手不由撫上早已高高隆起的腹部,在心裡默數著時刻,眼皮接觸的光亮越來越多,他緩緩睜開雙眼,耳邊傳來眾人痛哭流涕,千恩萬謝之聲。
這就是天威,所謂天子之威,在天威面前,亦不過螢火微光比之皓月烈陽,鳥雀振翅比之鯤鵬扶搖。
即使這一世他未能親眼見證,卻依舊能感到靈魂的震顫與鳴動。
梁澄夢示成真一事很快便傳遍大江南北,黎民百姓這次更加確信梁澄就是大齊福祉所在,得佛祖庇佑看護。
遷民這項工程本該困難重重,不提樑澄直接說出地震一事會不會有人相信,地方官員貪墨賑災糧草之弊止之不禁,有些百姓也不願背進離鄉,那些地方鄉紳豪族,自然也不樂意放棄千畝良田,祖宗基業,經此一回,倒是沒人敢繼續留在豫州,而經手遷民賑災事項的官員亦不敢中飽私囊,畢竟這事頗為神異,生怕死後不得往生。
若說一念不好奇梁澄究竟如何預知災禍那是不可能的,只是梁澄不說,他也不逼問,畢竟神異之事向來隱秘,不可道哉。
倒是梁澄開始有些不安,也不知懷孕是否會影響一個人的脾性,反正樑澄倒是一日比一日來得多愁善感,有時見到梁濟過來問安,也總會想起上輩子的事,原本早已看開的疙瘩,沒由來地又長了回去。
李後如今也知道他有孕在身,除了吩咐身邊的宮女送來一些補品,竟未曾親自過來探看,梁澄雖然什麼也沒說,但是神色間卻有些黯然。
熟話說人不能閒,一得閒就愛胡思亂想,偏偏一念又忙於政務,兩人之間說話的次數竟是一日少過一日,梁澄一個人待著的時候,就忍不住想,師兄難道就不奇怪他是怎麼預知這些災禍的?還是說師兄心裡其實早已存了隔閡,氣自己有事瞞著他,卻又不願叫他為難,這才裝作不知?
還是說師兄其實對他有所忌憚?畢竟是人就不免對這些鬼神之說敬而遠之……
梁澄越想越心煩,這日恰逢臘八,上輩子,他便是在這一日飲鴆自盡的。
宮裡萬福閣端出大鍋煮了臘八粥,還請了大相國寺的僧人入宮誦經,國師親自分盛福粥,再由侍監送往各王公大臣。
梁澄本該一道主持儀式,不過他如今已不適合現身眾人面前,只好一個人窩在甘露殿裡的暖閣裡。
暖閣的紗窗早已換了西洋玻璃,梁澄伸手將玻璃上的水霧拭去,外頭正飄著大雪,園裡梅枝交錯,覆雪懸冰,如瓊似玉,梁澄想起上一世死前,也是滿庭暗香浮動,紅紗盡覆枝頭,雖說地方換了,景卻是一樣的景,這紅梅,還是一念特意為他移來的,想到一念,心頭那些由於會意往事而起的陰鬱便有些消散,他想到與一念初遇的那株古梅,眼前似乎還是那人一襲白衣皎潔似月下的崖雪,清絕高潔,立在滿地紅梅之上,仰頭看向他,梁澄臉上露出一絲不自覺的笑意來。
不過緊接著,他腦中又浮現去這人沒臉沒皮的樣子,便有些牙癢癢,也不知想到了什麼不可說的畫面,臉頰浮起兩抹紅雲,結果下一瞬這張含春帶羞的臉又忽地陰雲密佈,一雙秋水映星子般的眼眸也黯淡了幾分。
“在想什麼?”一念分過一些大臣的粥後,便將剩餘的事交給大相國寺的主持,又親自熬了碗臘八粥,放進八角暖盒裡,一路快步走回到甘露殿,便見梁澄半倚在窗前,一副神思飄遠的模樣。
那窗臺有些高懸,一念見狀將暖盒擱在案邊,小心護住梁澄的腹部將人放進懷裡抱了下來,不贊同道:“爬那麼高額不怕摔下來。”
梁澄覺得一念有些太過緊張,卻又很吃他這一套,被人這麼一關心,方才的憂愁煩悶頓時沒了蹤影,他摟住一念的脖頸,道:“地上鋪著軟墊,不會有事的,不過我下次會注意著點,你就別操心了。”
一念拍了梁澄的屁股,坐到一邊的貴妃榻上,碰到梁澄的手指時,皺眉道:“手指怎麼這麼涼?”他看了眼窗玻璃上的痕跡,頓時沉下臉來,“那玻璃這麼冰,你怎麼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