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由於角度問題,梁澄只看得到主持光亮的後腦勺。
明光寺的主持名號善識,看起來也不到而立之年,一張國字臉,稜角分明,看起來剛毅威嚴,要不是昨夜見識過他對善見吐的一手淫詞浪語,梁澄絕對會把對方誤認為一位年輕有為、剛正理直的一寺主持。
善識後面是一戴著白色帷帽的婦人,一手扶著身邊的丫鬟,雖然看不清面貌,但是身姿綽約,氣韻婉然,想來姿色非凡,身後還有兩名佩劍侍從和幾個和尚,從僧衣的制式上看,在寺裡的地位不會太低,且步伐穩健,氣息沉厚,功力亦是不弱。
一行人很快消失在廊角,梁澄收回視線,就對上善見的雙眼,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昨晚看到的畫面,梁澄只覺得善見的桃花眼透著股妖媚。
這個詞用在男人身上非常怪異,更何況這男人還是個沒有頭髮的和尚,只是用來形容善見卻是再恰當不過。
善見對著梁澄輕緩一笑,“不知二位施主,昨晚睡得可還舒服?”
那“舒服”二字,尾音微勾,眼波從梁澄身上飄過,落在梁澄身側的一念臉上,“既然是遊歷,不妨領略一番泗州風物?”
梁澄側踏一步,微微擋住一念,淡淡笑道:“師父好意程某心領了,此地山水朝拱,風氣凝翠,乃形勝之區也,可惜這回怕是要錯過了。”
不等善見再開口,梁澄便開始拱手辭別,“貴寺招待之情,程某在此謝過,還請師父留步。”
善見莫測一笑,“如此便罷,有緣再見,施主請。”
言罷雙手合十,微微俯身。
梁澄回禮一拜,轉身離開,整個過程一念保持著一副冷漠劍客的風範,神情冷淡,姿態飄逸,見梁澄移步離去,便不發一言地跟著。
善見看著一念的背景,輕輕咬住下唇,眼裡閃過一道興味,對身後一直低著頭的僧人吩咐道:“鬼陀,跟著他們,看他們往哪裡去。”
被叫做鬼陀的和尚一聲不響,如鬼影般閃過,然後消失在飛簷流角之外。
梁澄昨晚與一念商議,先假裝離去,再到城內備好夜行衣,而且梁澄也需透過宏威鏢局泗州分鏢,向李度秋傳信。
二人剛出了明光寺外門,一念就道:“那元夫人應當是八荒盟盟主長女,陸重臺胞姊。”
梁澄:“師兄怎麼知道?”
一念:“她身後跟著的佩劍護衛,身上穿的衣服有八荒盟的標誌,陸重臺有一個姐姐,嫁給安徽府府督元文瓚,昨晚他們說的元夫人,如無意外,應當是她。”
聽完一念的話,梁澄不禁陷入沉思,泗州為南北衝要,整個明光寺,就是四皇子連線上下經營的據點之一,前來明光寺求子的婦人,總有些是豪族官宦的內室,善識藉著求子之說,再加上迷香,說不得暗地裡施了什麼腌臢隱蔽的手段,控制這些貴婦,收為己用,再透過她們影響枕邊人,到時整個淮水南北,只怕都要落入四皇子囊中。
這安徽府府督元文瓚,一方大官,同掌運河南段漕運總督,最早原是明元帝御前侍讀學士,一直是皇帝的心腹,一旦他也掣肘於四皇子,不說每年漕運稅利中漏出的油水,單是藉著漕運,往京畿附近的要縣重鎮、私莊暗營,運輸火藥兵器,私自屯兵,就足以置東都於大亂。
梁澄忍不住咬住拇指指甲,四皇子之前恐怕還沒有那份膽量,但眼下儲君空懸,他又有一個舅舅何秉鑠,領左龍武校尉,掌東都西門宿衛營兵,要是明元帝再來個突染惡疾,裡外互為內應,也不是不能成事的。
此番四皇子藉著漕糧之由,不惜邊關安危,也要絆到二皇子,就是第一步。
看來他的提前抽身,讓四皇子等不住了。
梁澄剛理清所有的線絡,手就被人握住,梁澄微微錯愕,只見一念的指腹抹過剛剛慘遭他啃咬的拇指,那上面還覆著些可疑的晶瑩,一念面不改色地將這些痕跡輕輕抹淨,語氣裡帶著絲無無可奈何的笑意,好像梁澄是個淘氣的小孩,道:“師弟,都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會咬手指?”
梁澄尷尬地抽回手,背後身後,緊緊地將拇指攥進手心裡,故作鎮定地咳了咳,轉移話題道:“師兄,元夫人身份所繫甚廣,我們還是先暗中折回寺內。”
話音剛落,梁澄就見一念臉色微變,梁澄瞬間意會,凝息一定,便察覺到有人跟著,二人對視一眼,彷彿心有靈犀,默契十足地同時回身掠去,一左一右朝身後不遠處的道邊小樹林攻去,不給對方片刻喘息機會,封住所有退路。
一念起掌,仿若拈花拂塵,意態曼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