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處有一小片踩出來的空地,就是大董曾經棲身的所在。地上胡亂丟著幾件骯髒得看不出本來面目的被褥,以及一套露出棉絮的襖褲,有風吹過時能嗅到一陣陣酸腐的臭氣。
不見流浪漢大董的蹤影,現場不像發生過打鬥,四周牆上、地面上也見不到明顯血跡。這是一個安靜而荒涼的地方,風撫草叢,流水淙淙,讓人無端生出些惶恐不安。
沈恕走到捲成團的被褥前,揪住被角往後一拽,裹在被子裡的東西都散落出來。我仔細一看,竟然是一堆女人的胸罩和內褲,有二三十件,而且這些內衣顯然不屬於同一個女人,有紫色的蕾絲邊新潮款,也有用土布縫的大花褲衩子。這個大董竟然是個戀物癖患者。
沈恕戴上手套,忍著難聞的氣味,逐件翻檢那些內衣。我不好意思袖手旁觀,只好在他身邊蹲下來,強抑制著噁心,仔細檢視染有層層汙漬的被褥。
翻看後,發現這些物品上都未見血跡。如果確如三驢子所說,大董是在這裡被人用重物打擊顱腦致死,那麼兇手或許在作案時做了充分的防護措施,或許大董不是在睡夢中被殺害的。
這時距案發時間已過去了半個多月,地面上的足跡已失去證物功能。而現場又沒有屍體或兇器,我們只能寄望於發現血跡以證明這裡確曾發生過兇殺案。
可是環顧四周,白牆、黑土、荒草、河流,沉默而蒼涼,並不見大片的血跡。而試圖憑肉眼在這麼大範圍內搜尋到濺落在現場的微量血跡,幾乎是沒有可能的。何況,即使幸運地發現暗紅色的疑似斑點,我們也無法分辨它是人血還是動物的血,或者僅是某種色素沉著。
沈恕站在汩汩流淌的河水邊發呆,眉頭緊蹙,似乎一籌莫展。其實流浪漢大董失蹤,除了他並沒有其他人在意。在這世上無牽無掛的大董可能挪了窩,可能流浪去了別的城市,也可能病倒在某個無人的角落,自生自滅。
在我看來,沈恕無端來查證這起可能並不存在的案子有些庸人自擾,不過我還是不忍心看到他束手無策的樣子,脫口道:“不然把局裡警犬基地的血跡犬調來試試?”
沈恕經我提醒,眼前一亮,說:“已經引進兩個月了吧?還沒經過實戰,也不知道實際作用怎樣,不妨牽來試試。”說這話時,他緊蹙的眉頭展開了,似乎在茫茫黑暗中看到了一絲光亮。
血跡犬又叫血跡搜尋犬,是警犬的一種。楚原市公安局在這個領域是短板,直到兩個月前才從國內某沿海城市的警犬基地引迸一隻史賓格犬,同時引進一名經驗豐富的訓練員。血跡犬主要應用於三個偵查領域:一是搜尋山野、樹林、街頭的可疑血跡;二是尋找經過清洗、粉刷、偽裝的室內血跡;三是協助警方在較大區域內搜尋帶血的衣服、兇器等證物。
這次引進的是一隻史賓格幼犬,沒有實戰經驗,據訓練員說,它在搜尋微量血跡和陳舊血跡方面還缺乏足夠靈敏的氣味反應;在分辨血跡的不同載體方面,比如血跡與草叢、泥土、鐵器、磚石等物的混合氣味,還需要加強訓練。如果不是實在沒有別的辦法,我們不會動用這隻史賓格幼犬。
訓練員王保保帶著血跡犬東萊來到小白樓後面。
王保保接到出現場通知時,頗為難了一陣,說血跡犬東萊還處於培訓階段,辨識血跡的能力尚不完善,現在出現場為時過早,一旦出現失誤會破壞警員們對東萊的信心。可是經不住警犬基地主任的再三施壓,王保保最後只好答應來試一試。
二亮和可欣也聞訊趕來,他倆暫時放下手頭上的其他工作,專程來見識被傳得神乎其神的血跡犬的真實本領。東萊受到這樣密切的關注,也難怪訓練員王保保有壓力。
沈恕以大董留下的那堆破爛被褥為中心,畫了一個直徑約五十米的圈子,這是他根據三驢子的證詞圈定的作案現場,他希望劃定一個相對較小的範圍,幫助東萊提高鑑別血跡的精準度。
東萊才一歲半,黑黃相間的毛色,中等體型,兩隻耳朵又長又大,直耷拉到下巴上來。乍看上去,東萊更像一隻寵物犬,一副惹人憐愛的樣子。直到看見東萊的眼睛,才令人悚然一驚,那雙眼睛又黑又亮,精光四射,活像武俠小說中描寫的武林高手的眼睛,可以明察秋毫之末。
王保保引領東萊到那堆破被褥前,讓它細細地嗅那味道。東萊盡忠職守,從頭到尾無一處遺漏,它低頭嗅的時候,喉嚨裡發出嗚嗚的鳴叫聲。
沈恕站得遠遠的,臉色沉靜如水。我卻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出,唯恐弄出什麼動靜來分散了東萊的注意力。這個沒有報案人、受害人和證人的“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