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將我引向前方。
天寒地凍,路上的積雪雖然掃乾淨了,但走過樹蔭時,仍會不小心將樹梢上的積雪震落。幸而之前喝了酒,這會兒臉頰雖冷,腹中卻是暖的。劉秀一路小心翼翼的牽引,這一路在昏暗中踉踉蹌蹌的走過,我忽然很想就這麼一直走下去,永遠……不要有盡頭。
不經意間我伸手攬住他的胳膊,他似有所覺,頗感震動的低下頭來,我情難自禁的依偎過去。劉秀的懷抱……脫去那身繡著十二章紋的繁縟冕服後,依舊是我所熟悉的淡淡香氣,一如從前。
“秀兒……”我低垂著眼瞼,忘情的呢喃。
長臂舒展,他將我攬在懷裡,大麾抖開,將我一同裹了進去。他的懷抱,溫暖得使人沉醉,我已微醺,腳步虛浮踉蹌,全身的力氣都倚靠在他胸口,幾乎是由他半托半抱的往前一路行去。
我希望這一路永遠沒有盡頭,然而最終這隻可能是個幻想中的傻念頭。當熊熊篝火灼痛我的雙眼,當滿朝文武齊聚,當頭戴面具的方相手持長矛,領著十二神將,在場中繞著篝火歡呼跳著儺舞,當眾星拱月似的人群中迎風俏立的姣美身影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我便知道,一切的幻想終於還是全都破滅了。
我從劉秀的懷中掙脫出來,怔怔的望著眼前款款走近的華衣女子,雲鬢高聳,玉頸修長,丹唇娥眉,月光與火光交相輝映,照在她皎潔白皙的臉龐上,猶如鍍上一層銀華。她的身量要比我矮些,骨骼清奇纖細,愈發顯得嬌小可人,身上因天冷而外罩厚實的雪貂麾衣,卻仍是顯得雙肩瘦削,身段柔軟,步步搖曳生姿。
那張年輕姣美的臉孔,顧盼回眸間總帶著一種乾乾淨淨的笑容,笑得純粹,笑得無暇,也同樣笑得令人心顫、心碎。
曾經不下千百次在腦中勾勒郭聖通的相貌,卻沒料到她會是這樣的一位女子,稚氣未脫,彷彿還是個年幼的孩子,偏又不時的流露出成熟少婦獨有的嫵媚。
我用指甲掐著自己的掌心,心裡如同翻江倒海般全然不知是何滋味。
她的眼裡似乎只瞧見劉秀一人,水汪汪的鳳目中盛滿柔情笑意,蓮步輕移,走得近了些,她目光一移,定格在我身上。
笑容微愣,腳步停住,就這麼痴痴的,我與她隔著兩丈多遠的距離互相打量著。說不上敵視,只是感覺莫名的悲傷,莫名的壓抑,我只覺得頭暈目眩,彷彿有隻手正死死的掐著我的脖子,令我無法透過氣來。
麾衣緊裹,即便我刻意想假裝眼瞎,也無法徹底無視掉那雙雪玉般的小手覆蓋下,已明顯微微隆起的小腹。她似有所覺,臉上微微露出赧顏之色,慢慢的彎下身子,斂衽向我盈盈拜倒:“妾聖通拜見陰姐姐。”
眼前是的景物是深黑色的,深黑色的夜空,深黑色的宮殿,深黑色的……人影,我看不清眼前的任何東西了,四周沒有光明,一切都陷入了無盡的黑暗。黑暗中我能感覺到郭聖通正在向我下跪,僅存的那絲理智告訴我,我應該剋制住自己的顫慄,伸手將她扶起來,然而我動不了。
我全身僵硬,胸中燃燒的是那股熱辣辣的酒氣,混著我無法哭泣發洩的淚水,一併壓在了心裡。
“郭貴人不必多禮了。”身邊那個溫柔的聲音卻在此時響了起來,鑽入我的耳朵裡,陡然間變得異常的刺耳。
我木訥的瞪著眼睛,深黑色的影子漸漸變得清晰起來,色彩重新回到我的瞳孔之中,劉秀正伸手擋住欲跪的郭聖通,順勢將她攙扶起來。從前那個溫柔如水的笑容此刻正如昨般清晰的印在那張熟悉的臉上,只是……不再是對著我這般溫存微笑……
心裡剎那間像是被徹底掏空了,空蕩蕩的,什麼都沒再剩下。
“謝陛下。”她莞爾一笑,盈盈起身,身側緊隨的侍女急忙小心翼翼的扶穩她。“陰姐姐一路辛苦,今日適逢臘日,是以宮中備起儺舞,驅邪避惡,也算是為陰姐姐洗塵。”
我勉強一笑,腦中一片空白,已不知道該如何接她的話。恰在這時,邊上突然傳來一聲奶聲奶氣的叫嚷:“娘娘——”
郭聖通聞聲回頭,大喜道:“怎麼彊兒也來了?”
一個長相俊逸的少年抱了名不滿週歲的娃娃,匆匆趕來,不等郭聖通伸手去接那孩子,已主動快速遞將過去。
“娘……娘……”孩子生得虎頭虎腦,肉鼓鼓的臉上小嘴咧開,露出四顆小小的門牙。孩子五官周正,眉眼長得竟有幾分酷似劉縯。他口齒尚不清楚,撲進郭聖通懷裡後,嘴裡嘟噥著不知說了什麼,小手揪著她的衣襟低頭便想張嘴去咬。
“彊兒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