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我去重慶找他玩兒,他未能免俗,在酒吧裡也放
了兩隻手鼓。老張又喝得酩酊大醉,搖搖晃晃抱著吉
他唱一些三俗的歌。
我搬起其中一隻手鼓,坐在舞臺邊上舞起雙手。
燈紅酒綠的重慶夜晚,酒吧裡滿滿當當全是人,人們
並不怎麼聽歌,都在開開心心地喝酒聊天,划拳扯
淡。
人群裡有一束目光久久地看著我,我抬頭,那張
似曾相識的面孔立馬轉去了別處。稍後,又轉回頭
來,衝我微笑了一下。
我早就不使用登山揹包了,早就習慣了拖著拉桿
箱跑來跑去。我還沒變老,但心裡已經裝滿了,很多
東西滿得已經溢位來了,很多事情已經記不太清楚
了,很多人也已經模糊了長相或姓名。
有些債以為已經了結了,看來還沒還乾淨。
我就不上前和你打招呼了。抱歉,你為他買的那
只鼓,被我遺失在了陽朔。……
相續
我還會再去陽朔。
同樣是知名旅行目的地,陽朔沒有騰衝香醇,沒
有平遙古拙,沒有興城質樸,沒有敦煌肅殺,沒有雙
廊清高,沒有沙溪清幽,沒有元陽別緻,沒有興義原
始,沒有荔波秀麗,沒有喀納斯壯麗,沒有潿洲島親
切,沒有鼓浪嶼矯情,沒有臺兒莊雕飾,沒有麗江浮
華,沒有鳳凰豔俗。剔卻屏繞的山景,它甚至沒有北
京後海銀錠橋畔來得耐人尋味。它哪兒都不如,但哪
兒的特點它都相容一點兒。
五味雜陳的陽朔,或許這也是某些人中意它的原
因吧。
酒喝乾,又斟滿。
人生本無定數,回首已是天涯,五味雜陳的劣
酒,總好過溫吞水一杯吧。
' 流浪歌手的情人'
苦難後的大軍,他獲得的是一杯清澈的水,以及
一棵叫做幸福的植物。
願你亦作如是觀。
大軍是我的兄弟,年齡比我大,一口漂亮的絡腮
短髯。他喜歡壓低帽簷,呼呼哈哈地悶笑,靦腆地把
自己藏在鬍子裡。
他的鬍子比一般人的頭髮都要來得黑亮硬挺,我
拔過一根,用來剔指甲縫,居然剔得很乾淨。
大軍是仫佬族人,因為他的緣故,我一直堅信那
個民族的男子都是帥氣到可怕的鬍鬚男。後來,我在
廣西參加過一次依飯節,發現我之前的認知不僅沒錯
且有不足。
大軍留鬍子的時候長得像梁家輝,某些角度簡直
一模一樣。無論眼神或者舉止,一種不經意間的十足
明星範兒。口音也像,規避不了的廣西口音像足了擰
著舌頭講普通話的香港藝人。《寒戰》上映的時候,
我坐在巨大的熒幕前嘿嘿笑個不停,一看見梁家輝出
鏡就樂,我和旁邊的人嘮叨,“真像哦,太像了,簡
直一模一樣。”旁邊的小明冷不丁地抬起一根手指指
著螢幕問我:“他穿西服也這麼有範兒嗎?”
……我的兄弟大軍,年近四十的男人,他從未穿
過西服,他一輩子穿過的衣服加起來再翻倍都抵不上
梁家輝的那一身西服的季末折後價。螢幕上樑家輝的
條紋套裝是有插花眼的,袖口的紐扣是可以開合的,
是配得上3。0以上排量的豪車出席任何一場香檳酒會
都不露怯的,每一平方尺的單價是一定超過房價的。
而我的兄弟,他最貴的衣服是一件皮夾克,顏色
詭異,材質可疑,做工粗獷,針腳奇異,由於經年缺
乏保養,硬得像盔甲。他經常脫下來把它立在地上,
是的,是立在地上,穩穩地扎撒著兩隻粗壯的袖管,
陰鬱得像個無頭的甲士。
有次下冰雨,他拿來當雨衣,雨停後脖梗子上一
圈棕色。我說:“我擦,皮衣還有掉色的。” 他指著那
件皮衣說:“是啊,不經歷風雨都不知道你是這種本
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