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說,秋霜並非為鬼所殺,而是被人所害了?”李蓮花答非所問:“我只知道她死了太久,又遭火焚,已經無法活過來了。”以他從容平靜的語氣,似乎他自己真有本事能讓死人復活,而玉秋霜唯一的缺憾只是死得太久了而已。
宗政明珠抖了抖他白綢金線的衣袖,“我想不明白,即使秋霜是為人所殺,何以會被人震斷腸子,各門各家掌法拳法,絕無一招重手攻人胸腹以下五寸之處,這不合情理。”李蓮花“啊”了一聲,宗政明珠又是一怔,他仍然不知李蓮花在啊些什麼,頓了一頓,他轉了話題,“最近玉城夜間總會出現一些離奇之事……”李蓮花喃喃的說,“我怕鬼……”宗政明珠心裡奇怪得很:這人敢用手指去剖開腐屍的肚子,卻說怕鬼?嘴裡卻說,“那麼李先生今夜與我同房而睡便是。”李蓮花欣然同意,滿臉慚慚,“慚愧、慚愧。”
當日李蓮花與玉家上下吃了頓晚飯,玉家除了玉穆藍之外,玉家夫人玉紅燭讓李蓮花稍微的吃了一驚:這位夫人喪女瘋夫,卻仍然處事得當,有條不紊,其精明強幹之處遠勝玉家其他男子,並且年近四旬,仍舊雪膚花容,美豔之極。原來崑崙山玉家這一代唯有玉紅燭一個獨生女兒,為傳香火,落魄書生蒲穆藍在二十年前入贅玉家,改姓為玉。他雖然以城主之名名揚天下,城內事物卻是玉紅燭操持管理,倒是一位難得的女中豪傑。聽說李蓮花來醫治她女兒,玉紅燭分明不信,卻也不說破,只任李蓮花自己折騰去。
夜裡。
玉城客房。
宗政明珠和李蓮花同在一間客房,李蓮花睡床上,宗政明珠有另一張床可睡,他卻睡不著。他從不曾和別人同房而睡,即使有了未婚妻,也未曾一親芳澤,何況現在他房裡那人不是貌美如花的玉秋霜,而是個看似平庸,行事讓人仔細一想卻怎麼都覺得奇怪的男人。
李蓮花給宗政明珠的印象是個做事專心致志、有些書卷呆氣的男人,似乎不大懂人情世故;但如果他真是個不懂人情世故的書呆子,又怎麼會懂得倚仗名氣在玉城中來去自如?要說他心計深沉,考慮再三,他也想不出李蓮花上玉城裝傻要治玉秋霜對他自己能有什麼好處?玉秋霜是被人震斷腸子出血而死,外表絲毫無傷,李蓮花又是怎麼看出來的?種種疑惑,讓宗政明珠根本睡不著。
突然之間——他眼睛一睜——門外似乎有了些異常的響動。
他還未打定注意開門檢視,突然注意到對門的窗子上出現了許多碧綠色的點狀影子,忽遠忽近的飄忽,緊接著一種腔調奇異的歌聲,在遙遠的庭院中唱了起來。
那是一種聽了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是女聲,拖著奇怪的音調,十分認真的唱著一首纏綿的歌……那聲音聽起來就像人被折斷了舌頭之後唱出來的情歌,雖然悲傷,卻已不是生人能聽懂的曲調……
這就是秋霜死的當日,眾人說看見的碧窗鬼影!宗政明珠人在漆黑的房間裡,看著窗上詭異的影子,一剎那間也禁不住毛骨悚然,深吸一口氣,凝神靜聽了一陣,他沒有聽到任何“人”的聲音。陡然從床上坐了起來,他很快掠了出去,一伸手就抬起了窗戶——窗外月明星稀,空氣微涼,什麼都沒有。
“在窗戶上。”
宗政明珠全身一震,他沒被碧窗鬼影嚇倒,卻被李蓮花嚇出了一身冷汗,聞言順手拉下窗戶,李蓮花點亮了蠟燭,下床慢慢的走了過來。
燭光照在鬼影飄忽的窗戶上,那些詭異的碧綠色影子竟而全部不見了,似乎畏懼燭光。李蓮花右手食指伸出去,以修長的指甲在窗紙上用力一劃,只聽“嗤”的一聲,窗紙應指破裂,卻並不透光,反而有些東西從紙縫裡爬了出來。宗政明珠苦笑:這窗戶上貼了兩層窗紙,在中間縫隙放入拔去翅膀的螢火蟲,一到夜間螢火蟲在窗縫間一閃一閃的發光,在漆黑一團的房裡看來就如鬼影忽遠忽近,而白天和有燭光的時候,因為日光和燭光強於螢火蟲,就看不到螢火。“原來碧窗鬼影竟是些蟲子,”他看著李蓮花,忍不住問,“先生是怎麼知道窗上的秘密?”
李蓮花微微一笑,“我怕鬼,你只在聽有沒有人聲,我卻在聽有沒有不是人的聲音。”宗政明珠已不知該信他好還是不信他好,唯有苦笑。李蓮花搖了搖那扇窗戶,“你聞到迷香的味道沒有?這些蟲子被藥迷昏,直到夜裡三更才會醒來,外面的窗紙上開著縫隙,一旦螢火蟲醒來找到出路,‘鬼’就消失了。”宗政明珠點了點頭,“果然秋霜之死大有內情,碧窗鬼影果是有人裝神弄鬼。”正在說話之時,那唱著可怖情歌的聲音突然以淒厲的腔調慘叫了一聲,隨即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