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之揚道:“怎麼不對,這些字我都認識!”朱微搖頭說:“不是字不對,是字的順序不對!應該是這麼念!”她頓了頓,念道,“娑陁力、沙識、雞識、沙臘、沙侯加濫,俟力建,般贍、雞識……”
她的聲音婉轉動人,樂之揚忍不住打斷她說:“怎麼聽著怪怪的,有點兒像是,像是……”朱微笑道:“像樂曲麼?”樂之揚一拍腦門,說道:“不錯,真是像樂曲!”
朱微點了點頭,說道:“不奇怪,這就是樂譜!”樂之揚一呆,失笑道:“你騙人,樂譜我見千見萬,還不認識嗎?依黃帝十二律,當是黃鐘,林鐘,太簇、南呂、姑洗、應鐘、蕤賓、大呂、夷則、夾鍾、無射、仲呂(按,近於十二平均律)。若按五行之聲,當是宮、徵、商、羽、角、變宮、變徵(按,類似於今之簡譜,1、2、3、4、5、6、7)!這些殺雞殺鴨的,又是哪門子音律?”
“無怪你不認識!”朱微嘆了口氣,盯著石魚微微出神,“天底下認識這曲譜的人少得可憐,我知道的人裡面,也只有十七哥認得。這些字是樂譜不假,只不過,不是中土的罷了!”
樂之揚奇怪道:“不是中土的,又是哪一國的?”
朱微說道:“這樂譜叫做龜茲漢譜,源自古龜茲的樂譜,自從龜茲國滅亡,本國的樂譜也失傳了,縱未失傳,也由先代樂師轉為了中華正音。更何況,這龜茲漢譜與古龜茲的樂譜又有所不同,古龜茲用的是龜茲語,這裡將龜茲語的吐字發音按漢字直譯過來,所以看上去全是漢字。這石魚又不規整,上下橫直歪歪斜斜,如果不懂古龜茲譜,根本不知道如何斷句,就如你初見時的一樣,一念就亂了套,就算眼睜睜看著,也不知道這是樂譜!”
樂之揚又驚奇,又佩服,問道:“你又怎麼認得呢?”
“也是湊巧!”朱微笑了笑,“十七哥與我都是樂痴,他是男兒身,出入宮廷比我方便,又是大國藩王,財富予取予求。他不但酷愛收藏古代的樂器,更愛蒐集古時的樂譜,但凡發現古譜,不惜重金求購,久而久之,積了滿滿兩大書架的古譜。他知道我也是同好,所以找到一本古譜,必要抄寫一份給我。這些古譜裡面有契丹文、女真文、西夏文、蒙古文,還有八思巴文,這些都難不倒我們。唯獨有一本譜書,古舊發黃,只剩半冊,我倆說什麼也辨認不出。十七哥問遍了熟識的樂師,也無一人認得,但瞧書中的圖頁,上面的琵琶式樣又分明出於古代的龜茲國,十七哥於是疑心這曲譜與龜茲人有關。盛唐之時,龜茲音樂雄視中土,更無一國可與抗頡,可是龜茲語早已失傳,這本樂譜通篇又是漢字。十七哥鑽研數年,一無所獲,直到前年,方才出現了轉機。”
樂之揚忙問:“找到識曲譜的人了嗎?”朱微搖頭說:“沒有,但皇天不負苦心人,十七哥找到了一本書。這本書原是蒙元宮廷裡的,蒙元敗落以後,由元朝皇帝帶到了塞外。洪武二十一年,大將軍藍玉在捕魚兒海大破元軍,俘獲甚眾,除了金珠寶玉,還有一批圖書。回朝以後,大部分圖書他都交給了朝廷,可是不知什麼緣故,他偷偷扣下了幾冊圖書,其中有一本怪書,從封皮到內頁,盡是這種龜茲漢譜,因為無法看懂,藍玉以為藏了什麼了不起的秘密。他本是赳赳武夫,也沒有用心鑽研,只是私自扣下,藏於府中秘庫。洪武二十六年,藍玉圖謀造反,人被誅滅,家也被抄了。可巧十七哥參與審理此案,於是得到了這本譜書。他如得珍寶,拿回府中鑽研,意外於書頁夾層裡發現了一張紙片,上面寫明瞭龜茲漢譜的翻譯之法。這件事本是我二人心中的大懸案,十七哥一旦發現,連夜轉告與我。所以我一看到這些字,立刻就能認得!”
樂之揚忙問:“怎麼翻譯?”
“說來也簡單!”朱微頓了一頓,“若是不知翻譯之法,一百年也想不出來,知道了翻譯之法,我一說,你就懂了。”她蹲下身子,拿了一塊尖石,邊說邊寫:“娑陁力是林鐘宮聲,雞識是南呂商聲,沙識是應鐘角聲,沙侯加濫是黃鐘到太簇的變徵聲,沙臘是太簇徵聲,般贍是姑洗羽聲,俟力建是仲呂到林鐘的變宮聲,依次翻譯過來,自然成了一首曲子!”
樂之揚呆呆地看著地上的文字,半晌說道:“無怪這麼多年,都沒人能破解這石魚的秘密。只是破解了又怎樣?這石魚上寫的根本就是樂譜,跟武功全無關係!張士誠的兒子白死了,趙世雄白死了,玄天觀的道士也白死了。”
“這樣豈不更好?”朱微拍手笑道,“武功是殺人之道,音樂是娛人之法,相比起來,音樂比武功好一百倍。這位靈道人前輩,想必也是一位樂道高人,可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