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有所得,說來我聽。”
長生靜下心,撇開世俗功利的比較,細想見到鏡心後的種種,微笑了指了胸口道:“往日少爺說要用心眼去看,我總以為多用功即可。如今見了鏡心,才知道該看的不是形而是質,易容繪飾外貌不假,真正雕琢的實是人心。就像鏡心,她不用憑眼睛看,就能察覺被易容者心中所思,又借易容鏤心敷顏,將精妙難言的神采傳達於世。同一人想換容的心願,不同易容師會呈現天差地別的皮相,我想她手下現出的容顏,一定能直指人心。”
聞一場香,他已猜到鏡心易容的路數,與其他易容師絕然相異。
“咦,是有長進了。”側側從屋外走進,聞言欣然點頭。她想起初到文繡坊時,見了眾姐妹高深的手段悟出技藝與性情之間的關聯,對自身才力有了更清醒的把握。長生終窺門徑,即便紫顏不再教他,他亦能從日常風物中體味易容之道,無須整日耳提面命。
長生飛紅了臉,心不在焉地為人偶抹上胭脂,一不留神,連脖子也塗得滿滿。側側見狀悄笑道:“道理容易說,若你的心不定下來,只想著什麼大師、鏡子的,要讓人小覷了呢。”
長生支支吾吾,忽想起前事,忙道:“少爺,我前日聽姽嫿說了制香的道理,這藥理的事我不懂的太多,從頭學起該如何下手?”
紫顏微微一笑,“你先去養魄齋尋書看,子部藏書裡我收的醫書循序漸進放著,等你熟知了基本道理,我送你去無垢坊找卓伊勒,那時他定可當你半個師父。”
長生聞言愣了,低頭想了想,輕聲問道:“少爺,你當日送卓伊勒去無垢坊,是不是就料到了今日?”紫顏戳他的額頭掩口而笑,道:“你真以為我是神仙?”長生想到姽嫿送來的香料,她說不可亂用,總覺得心有不安。
他剛想開口詢問,側側挽了紫顏出房去,行止毫不避忌,比先前更親暱了幾分。長生心下豔羨,迴轉身望了一溜的人偶,其中那鉛華掃盡的素顏少女,隱約有著鏡心茜袖香臂款款伸出的風情。
側側與紫顏並肩走過浮橋,她留意到紫顏近日得閒就會出門,自照浪來過後有了這癖好,多少存了擔心。當下也不說話試探,只拿眼瞧他,若憂若喜地淺笑。紫顏道:“你笑得古怪,莫不是我有錯叫你抓著了,想著如何修理我?”
側側啐了一口,嗔怪道:“可見心虛!說這些無賴話。你填曲子填一半,丟下天一塢大大小小就出門去,弄得他們來纏我,我又不會咬文嚼字的,只能幫他們看看行頭擺設。那些唱戲的孩子是可憐出身,上一臺戲不容易,既留在家裡就該好生顧看。你天天往外跑——我又不是班頭。”
紫顏輕笑了一陣,道:“我一人不在不打緊,趕明兒螢火再出了門,怕你們要當我在外頭又養個家,把你們給忘了。”
他故意這般說來,側側反而笑了,“量你沒這膽子。說,你要差螢火做什麼?”
“到邊關接一位大人物。”紫顏沉沉地吐出一口氣。
側側見他神色凝重,收了打趣的心,道:“是我多心,照浪莫不是又派給你棘手的事?”
“刀山油鍋,非走不可。”紫顏把她的手放在掌心,微笑道,“我慢慢說,你別嚇著。”遂將熙王爺與沉香谷一番糾葛說出,側側臉色青白,聽到緊要處不由兩手微顫。
“照浪說太后問你,你卻如何答她?”
“我回說知道這人會死於非命,當時胡亂給他易了容,可見我非叛黨一流,皇上前次赦我無罪,也是證據確鑿。”
“那太后再問你知情不報又如何?”
紫顏一笑,“她當時要砍我的頭,我再如何知情,死人總沒法開口。”
側側點頭道:“上回趟渾水,今次躲還來不及,你怎麼又湊去?萬一……”
紫顏毫不在意地微笑。這些年斗轉星移,他這份寵辱不驚一如舊時,每回睇見他彈指消磨天下事的氣度,側側便覺歷歷光陰在他面前停駐。
她如此想著,聽紫顏說道:“宮闈多醜事,這回我只管將熙王爺易容成苦命人,圓了宗正寺那老小子隨口說的謊,不會過多牽涉在內。”
側側奇道:“那人為何要替熙王爺說謊?”
“太后那般深恨王爺,他說幾句苦話,到時王爺回來太后不想殺了,兩邊都承他的情。”
側側憂然嘆道:“宮裡的人殺來殺去,地磚都該染成紅色。你……”她凝看紫顏的手,越是消去了歲月留下的繭,越叫人惦念暗裡累累的傷。
“你放心,熙王爺不是橫死的相,如果太后連他都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