喚醒。丹心張大雙眼,彷彿想記住這刻骨銘心的美味,緩緩咀嚼每一粒的滋味。諸師紛紛叫好,卓伊勒不知想起什麼,抹了眼睛,被珠蘭唐娜發現,小聲詢問安撫。
獨紫顏撿了幾個果子吃著,望了園中景緻,小口抿茶怡然自得。丹心忙把他面前那份挖到嘴裡,美滋滋地支吾道:“不吃葷腥,是個好習慣。”長生眼饞半晌,猶豫不決,側側笑道:“你想吃就吃,沒讓你做和尚。”
長生紅了臉,他以前跟隨紫顏吃素,大魚大肉確也都戒了,偶爾嚐鮮而已。他慣學少爺,又不捨這等奇珍,一時拿捏不定,再看紫顏自顧自品茗,便放了心,小心翼翼將玉匙遞入口中。一時神情變幻,恍如極樂,不覺看向紫顏,暗歎少爺錯過至美之味。
“甜魚湯和琥珀湯也不錯。”璇璣指了案上湯品說道。
諸師逐一品嚐美食,宴樂聲聲如鮮香的調料,見縫插針地纏繞過來,舌尖與耳朵一起傾倒。元闕點了幾味菜餚後,見紫顏心思全在他處,好奇問道:“先生在看什麼?”
“芳華園有暗道吧?”他隨意答道,似在評價一道菜餚。
元闕左右看了看,見無人留意,悄聲道:“先生何出此言?”
“和我府中的積石園太像。”
長生豎起耳朵偷聽,元闕怔了一怔,苦笑道:“看來我的構想,未脫家師藩籬。”
“你何須太謙,長勝宮密道相連,機關不可勝數,可謂固若金湯。”紫顏笑眯眯說道。元闕微微色變,做了個噓聲的手勢,皇宮佈局乃是機密,所有機關皆是玉闌宇工匠和三千衛隊秘密完成,他知墟葬能看破,不想紫顏也是火眼金睛。
諸師或品美味,或賞春夜,私語笑談,正自融洽時,霽月與螢火如蚌裡兩顆灼亮的明珠,閃耀而來。紫顏不待兩人客套,隨意地指了空座,“坐!”螢火規規矩矩行了禮,霽月秀目一轉,掃過諸師,灑脫地拱手致敬。
“你師父可好?”丹眉問道。
“家師一切安好,只是年事已高,蒼堯路遠,故遣在下赴會。”霽月恭謹答了,長生只覺她與錦瑟是兩個人,淡泊疏冷,不似以往豔光絕世,我見猶憐。回想起她昔日極盡聲色,不由悵然若失地看著紫顏,時光與命運,才是最殘忍的易容術。
霽月朝諸師欠了欠身,“應玉翎王之請,近來在城外行宮排演樂曲歌舞,不知諸位大師前來。”交代了前事,神情漠漠,宛如一片淨白的月光。
眾人釋然,側側與姽嫿拉她坐下,問霽月用膳與否,聽說她尚未進食,兩女忙著招呼。長生看了螢火半晌,捶他一拳,埋怨道:“你呀,還是老樣子,我和少爺不知道多擔心。”螢火露出笑容,在紫顏指定的位子坐定,細細端詳兩人,放心地垂下眼。
歲月不會在先生身上留下痕跡,螢火略有些走神地想,是否這就能遺忘時光裡疾馳而過的傷痕?可是霽月,終究肩負了一身悲苦,猶如斜陽裡看到的千萬重山,竟走不到頭似的。
他飛快瞥了霽月一眼,見她默默用飯,側側與姽嫿但有話說,她只客氣地笑,彷彿無法融入水的冰。他出神地扒著飯,那畫舫上清歌曼舞的女子,碧水中天籟繚繞的佳人,永遠就這樣追隨明月去了。
如今的她,是隻求寄身音樂中的魂靈,再不食人間情愛的煙火。他是明白的,他如她一樣,苦苦相伴一個過去的影子,不求她有絲毫垂憐,只願能看見她就好,無論是不是空有軀殼的一具皮囊。
更何況,明月因他而死,即便是贖罪,他也要替明月守候在此。如山望水,如月照人,他不在乎她如何看他、待他,琴童也好小廝也罷,鞍前馬後,方能安心。
元闕熾熱的一雙眼,始終盯了螢火不放,紫顏用象牙筷子敲著他的手背,“慢些來。”他就遠遠地,隔了數人這樣望著,想爹爹在這個人手下,曾經肝膽相照,捨生忘死。可是如今,照浪逍遙地坐在他處,這個昔日一社之主卻落得去做女人的跟班,毫無鬥志。
元闕很想拽了他的衣襟質問,他還記不記得那幫慷慨赴死的兄弟?
此時,百官坐席上蕩來一個身影,來人兩鬢微白,姿貌莊偉,彷彿踏樂而來,悠然有起舞之意。霽月的秀眉極快地輕蹙一下,繼而若無其事地放下碗筷,捧了茶在手裡細細地喝。側側與姽嫿留心到她的舉動,把目光轉向那個男子。
“蒼堯樂師八音見過諸位大師。”來人溫言淺笑,說的竟是中原官話,矜持中有一絲不羈的傲氣。紫顏“哦”了一聲,他聽過此人大名,是北荒有名的大樂師,玉翎王即位後為蒼堯樂官之首,舉凡需要禮樂及宴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