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上二總管後,功夫也不曾撂下。正所謂藝高人膽大,加上他又是個爽利性子,故而屢問未果後,崔玉貴最初的驚懼,也漸漸地化成了慍怒。
又候了片刻,崔玉貴終於按捺不住,幾步躍回殿裡,從關帝像手中抽下那把青龍偃月刀來。
那關帝像雖是木骨泥胎,可所持兵器卻是貨真價實的長刀。擎刀在手,崔玉貴頓時有了底氣,他戟指怒目,向那女子喝道:“兀那婆娘,管你是妖是鬼,我都不須怵你!嘿,你是想找個替死鬼超脫吧?趁早斷了那點兒念想!姓崔的雖是個淨身絕後的閹人,可同樣是條頂天立地的漢子!半輩子下來,不偷不搶,不欺不騙,生平所負的,唯有我崔家的列祖列宗,旁人的冤枉賬,休算在我姓崔的頭上……”
話未說完,那女子冷笑一聲,手腕輕輕一揚,幾道銀光便穿破雨幕,直直地射進殿來。
崔玉貴大驚,趕緊橫刀一擋。刀身上噼裡啪啦響了一通,竟落下幾顆圓圓的珍珠。
“哐啷”一聲,長刀墜地。崔玉貴哆嗦著撿起一顆珍珠,朝那女子顫聲問道:“難道……難道你是珍妃娘娘?!”
第二章 陳仇宿怨
黑雨滂沱中,那女子依然不言不語。崔玉貴又瞧了瞧散落在地上的其他珍珠,發覺珠身上竟無一例外地鑽了小孔,不少孔道里還掛著扯斷的錦線,似乎原本是釘縫在什麼衣物上的。
崔玉貴心念一動,趕緊再去看那女子旗服。那旗服的襟領、滾邊等處星星點點,隱約可見晶瑩的珠光,不是鑲著珍珠又是什麼?
想當年珍妃寵冠三宮時,光緒帝曾私命內藏、緞疋庫織造了一件珠袍。珠袍製成後,珍妃穿著同光緒一起遊園。不承想,偏偏就撞見了慈禧。慈禧一見,登時大怒,數罵珍妃越禮窮奢,並讓隨身的崔玉貴當場把珠袍扒了下來,儘管有光緒帝下跪哀求,慈禧最終還是將珍妃帶回後宮褫衣廷杖。
為那件珠袍,珍妃大受折辱,崔玉貴親歷目睹,自然是記憶猶新。並且,似這般遍嵌珍珠的宮袍,普天之下再難找出第二件。兩相印證,稍加忖量,崔玉貴便一下子認了出來。
“錯不了!那件珠袍我認得……你……你就是珍妃娘娘!”
那女子“嘿嘿”兩聲,算是預設。
崔玉貴突然左右開弓,在自個兒臉頰上狠甩了好幾個巴掌。“奴才方才口出狂言,冒犯了娘娘香魂,著實該打!”
光聽那聲聲脆響,便知崔玉貴下手極重,沒出一會兒,他嘴角就淌下一絲血線。打完了自己,崔玉貴衝殿外單膝跪倒。“娘娘,不管怎麼說,你那條命都是斷送在我手……奴才對你不起啊……唉,奴才這條賤命,若換別人來討,那是決計不依。可是娘娘來要,奴才卻沒話可說!娘娘,你這便動手吧!能死在娘娘手上,奴才無怨無憾!”
說罷,崔玉貴緩緩閉上二目,只待珍妃的鬼魂過來複仇索命。
可等了半天,殿上仍然無甚異樣。崔玉貴心下好奇,睜眼一瞧,廟門口卻黑漆漆的,鬼影、燭光皆不知到了何處。
一時間,崔玉貴恍然如夢,可面頰上火辣辣的痛楚卻不是假的。崔玉貴怔了半晌,爬起來跌跌撞撞地追到廟門外,見門檻上果真落著些井苔青藻,心下悔恨無及。“娘娘,你枉死之後,屍首還在頤和軒那口井裡泡了近一年……唉!真是受屈了啊!娘娘你出來吧,拿了奴才這條賤命去,多少也能消消你心裡頭的那口怨氣啊!”
情至深處,崔玉貴悲疚交加,懺愧得濁淚橫流。正當這時,不遠處亮光一閃,那支消失的白燭又重新燃了起來。
崔玉貴一心求死,復見那燭光,胸中反而說不出的暢快。他趕緊將臉上的雨淚一抹,衝那光亮所在直奔而去。
等到了那裡,那燭光卻早已飄至十丈之外,崔玉貴瞧了瞧遠方那如豆般的燭點,又蹲下身來朝泥地上端詳。
只見周遭泥地上坑坑窪窪,積匯了不少水漬,枯葉衰草散落倒伏,被大雨衝得唰唰有聲。可奇的是,如此泥濘的路面上,除去崔玉貴自己的腳印,居然別無他跡。
若非鬼魂,豈能踏泥無痕?想到這裡,崔玉貴更為確鑿,堅信是珍妃回來索命,於是大叫聲“娘娘”,又向燭光螢亮處追趕。
崔玉貴往昔能得到慈禧的賞識,一則是因忠厚憨直,然更重要的,是由於他武功過人,一套八卦游龍掌施展出來,就連不少內廷侍衛都要自愧不如。由他貼隨護衛,於兇險之時可保宮禁周全,是以他未至而立之年,便已大受慈禧青睞。
大凡習武之人,腳力自不會差,像崔這般高手,更是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