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晉元道,“而生亦何歡?死亦何苦?萬物到頭,皆歸於塵土。此刻,我心中已然無掛無礙,豈還放不下自己這副臭皮囊?”
見陳晉元留意執著,馮慎急道:“可是陳知縣……”
“馮巡檢差矣”,陳晉元擺手微笑道,“從今往後,這世間再無什麼陳知縣,唯有一名法號覺忍的老僧罷了。儒經雲:朝聞道,夕死可矣,修禪者不亦如是?眼下我一帚在手,不去掃地又待何時?”
魯班頭道:“地有什麼可掃的?先收掩了村民的骨灰才是正經。”
陳晉元道:“塵埃是垢,骨灰也是垢。這掃地事小,卻有五德。一者自除心垢,二者亦除他垢,三去憍慢,四調伏心,五增長功德,得生善處。阿彌陀佛,剩下的事情,就不必勞煩諸位將士了,我自忖憑藉一己之力,尚可還寺中一個清淨。”
魯班頭望著滿地骨灰道:“你一個人得弄到什麼時候?趁著這會兒人多,一併收拾了吧!”
“如此生受班頭。然還是方才之念,諸位無須替我操勞,老僧一人足以堪當。”陳晉元說完,便提帚去掃那餘燼。“菩提無樹,明鏡非臺。本來無物,何染塵埃?掃地掃心地,心地不掃空掃地……”
魯班頭怔了一陣,自語道:“這老陳變得瘋瘋癲癲的……八成是壞了腦袋……”
“不然,”馮慎搖頭道,“陳知縣頓悟正法,此舉大合禪意。這摩崖寺,或許是他最好的歸宿了。”
肅王頷首道:“嗯,這樣也好,就由他去吧!傳本王將令:眾軍列隊,準備返京!”
兵士應了,開始清點行裝。此時塔中倖存的村民也都轉醒,來到殿前哭祭了一番後,皆跟著隊伍下山。
回行的路上,馮慎心中五味雜陳,剛過了錯水,便聽肅王忽道:“哎?咱們是不是先得去平谷縣衙一趟?”
諸人勒馬問道:“去平谷縣衙?”
“是啊,”肅王道,“之前陳晉元被擄,官符信印皆落在了歹人手中。在下任知縣就職前,須得找到縣印、妥善保管。”
經肅王一提,馮慎這才記起縣牢中還綁著婁方二匪。“王爺,歹人安插在縣衙中的眼線已被拿獲,想要揪出曾三的蹤跡,或許就著落在他們身上!”
“是假扮師爺什麼的那倆人吧?”肅王道,“沒錯,有他倆兒在,還愁拷問不出那曾三的下落?”
“正是此理”,馮慎道,“這會兒那平谷縣衙中,僅有從三河縣抽調來的捕快把守,卑職放心不下,打算先行一步。”
魯班頭請纓道:“我也同去!”
“好!大軍入城不便,那等你們辦完事後,再押著二匪回京會合!”肅王說完,又撥了數十名精銳軍健,俱乘快馬隨馮魯奔赴縣衙。
馳在路上,馮慎心中卻另有一番計較。既然曾三放心讓婁、方等在縣衙中獨當一面,想必他們也算得上是粘杆處裡的得力臂膀。核心人物,往往掌握著不少內情,他們非但是摸清曾三動向的契機,並且也可能是倭匪勾結的重要人證。
然當時從牢中脫困後,馮慎急趕著回寺勘查,僅將二匪草草捆綁。後來雖有魯班頭搬兵圍衙,可現下那夥三河捕快無人領率,一個疏於監護,二匪或許便能趁亂脫逃。此去是否擒住婁、方,竟變的殊難逆料。
想到這裡,馮慎疾疾揮鞭、連連催馬,恨不得背後生翼,登時就能飛至縣衙。魯班頭等人見狀,也皆不多言,猛夾幾下馬腹,緊緊隨上。
一行人急如星火,沒出半個時辰便堪堪抵至平谷縣城。來到縣衙門口,馮慎未及停穩,一個飛身提縱,從馬上躍下。
剛衝進門去,幾名三河捕快就提刀圍了上來。“什麼人亂闖衙門?”
“不用大驚小怪,”魯班頭快步跟進,“都是自己人!”
捕快們認出他的模樣,都把腰刀收起。“原來是魯班頭。”
魯班頭環顧眾捕快,奇道:“記得圍攻縣衙時,你們也沒怎麼負傷,這會兒反倒個個掛彩了?”
“別提了,”一名捕快捂著胳膊上的傷口,苦著臉道,“那會兒把縣衙中的差吏全制住後,班頭便離開了。沒想到班頭前腳剛走,後腳就來了三個身穿公服的漢子。弟兄們一瞧他們是平谷衙役的打扮,哪還有什麼廢話?自然是一擁而上,將他們五花大綁……”
馮慎一皺眉,問道:“那三人中,可有一個高胖大耳的?”
那捕快點頭道:“正是。”
馮慎接著道:“另外兩人,一個眼角生著花疤、一個頦下蓄有短鬚?”
“一點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