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你上路後,咱們還得連夜轉移呢。方九,拿‘加官貼’來!”
方九在懷裡一摸,掏了疊厚紙遞給婁得召。
婁得召抽出一張,屈指輕彈,紙上竟錚錚有聲。“馮巡檢久在公門,認得這東西吧?”
馮慎點點頭,“那是桑皮紙。”
“不錯不錯,”婁得召邪笑道,“將這桑皮紙浸水後,一層層覆住頭臉,只待一時半刻,便要‘加棺進絕’、嗚呼哀哉了。哈哈哈,用這加官貼,死後驗不出半點痕跡,原是給你和姓魯的準備的,現在就讓你獨享了吧!”
婁得召說罷,把桑皮紙在備得的水桶裡浸溼。方九怕馮慎掙扎,將他手腳死死摁牢。
馮慎拼命反抗,可身體哪還動得了半分?面紅氣短,眼睜睜瞧著那桑皮紙貼來。
就在這時,角落裡忽然發出一聲厲喝:“好大膽子!這姓馮的還有大用,誰準你們殺他的!?”
冷不丁吃了這一喝,婁方二人登時愣了。回頭一瞧,才知說話之人是伍連德。
婁得召走上前,揚了揚手中溼漉漉的桑皮紙。“你這假洋鬼子瞎叫喚什麼?上趕著投胎嗎?”
伍連德傲然道:“曾三養的好廢物!你們可知我是何人?”
婁得召怒道:“當我認不出嗎?那日就是你這假洋鬼子來縣衙報疫,哼哼,那會兒沒能截下你小子,今天你可是逃不掉了!待解決了姓馮的,也讓你嚐嚐‘加官貼’的滋味,你倆兒黃泉路上搭個伴吧!”
“飯桶!豬玀!”伍連德罵道,“我是大日本軍部的防疫專家,你們這兩隻支那豬居然敢綁我!?”
“什麼?”不止婁方二人,就連馮慎也驚詫萬分。“伍兄你……你當真是日本人?”
“哈哈”,伍連德大笑道,“馮先生的才智,可與那傳聞中大不相符啊。我原是隨口亂編,不想你竟深信不疑,真應了你們那句老話:盛名之下,其實難副啊……哈哈哈……”
馮慎沮然長嘆,“今夜對敵之時,我曾對你起過疑心……唉,只恨我當時寡斷不決,上了你這小人的惡當!”
伍連德道:“馮先生不必妄自菲薄,你還是有些婦人之仁的。見我被官差擒住,你居然放棄了抵抗,哈哈哈,單憑這一點,我也是感激的很哪。”
馮慎閉上雙眼,悵然道:“馮某沒能識破你的把戲,真可謂是有眼無珠,罷了罷了,你們快動手吧!”
“我說過,你還有用,先不急著殺。”伍連德轉朝婁方喝道,“支那豬!還不快給我解了繩子?”
“是是。”方九滿頭冷汗,慌不迭地要去解。
“急什麼?”婁得召一把拉住,將伍連德從頭至腳,又自腳而頭地打量了不知幾遍。“他紅口白牙的胡謅幾句,就成了東洋人嗎?”
“八嘎!”伍連德舌頭一卷,突然嘰裡咕嚕地嚷了起來。語調激昂,抑揚頓挫,似乎是在厲聲叱喝。
方九蒙了半晌,朝婁得召道:“他說了些什麼?”
“我哪裡知道?”婁得召緊皺雙眉,低聲道,“不過聽起來……是跟姚七那邊的東洋人說話腔調差不多……”
“我聽著也像,”方九道,“哎呀,他會說東洋話,那定是東洋人了,咱給他解了吧……”
“慢來”,婁得召攔道,“你我都不懂東洋話,怎知他說的是真是假?”
“怎麼?”伍連德斜睨道:“還不信嗎?”
婁得召雖拿捏不準,可言語中也不禁客氣起來。“閣下若真是我們一夥……為何定要將‘疫情’上報順天府?這裡的事一旦遮掩不住,對你們東洋人也大為不利吧?”
“這都想不明白?”伍連德面露不耐,“那鳳落灘的事鬧得太大,透出風聲也是遲早的事。與其等上面來查,還不如主動去報,設個障眼法矇混過去。讓順天府的人親眼見了‘化劫’,他們還能疑心什麼?”
“原是這樣……”婁得召又問道,“那方九他們跟蹤攔截時,閣下又為何不將身份說個清楚?”
“糊塗!”伍連德道,“我若不那樣做,如何引得那馮慎過來?就憑你們這群草包,能這麼順利拿住他嗎?我之所以不透露身份,就是為了讓你們‘追殺’的逼真些,馮慎何其警覺,那種蹩腳的苦肉計誆得住他?”
馮慎嘆道:“為了對付馮某,你伍兄可真算是挖空心思啊!”
“承讓了,”伍連德笑道,“馮先生,還有一件事要讓你知道,‘伍連德’是我的化名,我其實叫作星聯五郎!”
馮慎冷哼一聲,不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