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班頭衝覺忍道:“老和尚,你好容易保住條性命,怎麼不多歇息一陣?”
覺忍道:“班頭還叫我老和尚……難道真的認我不出了嗎?”
馮慎道:“忘記跟大哥說了,這位覺忍大師,其實是平谷知縣陳晉元。”
“啊?他竟是陳知縣?”
魯班頭數年未來平谷,對陳晉元的樣貌早已模糊。並且,陳晉元原來養尊處優、紅光滿面,現如今卻變得臉頰深陷、雙目無神。就算魯班頭依稀記得他之前的面目,此番也斷不會與眼前這瘸腳“老僧”聯絡起來。
見魯班頭還怔著,陳知縣又問道:“維業呢?是他引你們過來救人的吧?怎不見他人?”
“維業?”魯班頭嘴巴張得更大了,“老弟,你知他說的是誰嗎?”
馮慎搖頭道:“我並不知……”
陳知縣急道:“他也姓陳,是我本家一個子侄。我們同縣為吏,維業任著平谷典史一職……幾天前他從這寺裡逃出,說是要去京師報案……”
“報案?”馮慎心中一動,忙問那陳維業年紀、相貌。
陳知縣一一道了,馮魯這才對上了號。“原來是他!”
魯班頭嘆道:“你那個本家侄……已經死了。”
陳知縣在平谷無子嗣家眷,對這個侄兒視若己出,得知他身死,焉能不慟?“維業……維業他怎麼死的?”
馮慎寬慰幾句,便把如何在順天府發現重傷漢子、眾人如何為他救治等事簡說一遍。提到那漢子死因時,卻只道他傷重垂危,不治而亡。
“唉”,陳知縣道,“生死有命啊……維業捨己報信,保全了鳳落灘大多百姓的性命,也算是無上功德了……剩下的村民現在何處?我見那塔底也才寥寥數人……”
“怎麼,你還不知?”魯班頭道,“倖存的就是塔裡那幾個,其餘的鄉親早讓惡賊給害了!”
“什麼!?”陳知縣難以置信,“這不可能!”
馮慎舉手一指,悽然道:“那邊蓋有白單的百餘具屍首,便是鳳落灘遇難的村民……”
陳知縣方至此處時,便已發覺空地上陳有眾多屍首。可他見弘智、坂本等皆以受戮,還當另外的屍體也是眾惡同黨。這時聽馮魯說出實情,只感覺雙腿綿軟,躓頓在地。“他們原是騙我……罪孽……真是罪孽啊……”
馮慎見狀,知定有別情,趕緊與魯班頭攙起了陳知縣。“眼下肅親王也在寺中,咱們先去面見詳陳,再請他老人家示下。”
陳知縣聞言,忙隨二人來在肅王面前,哆嗦著跪倒,顫聲道:“犯官陳晉元……叩見王爺……”
“犯官?”見是名老僧,肅王不解道,“馮慎,這又是何人?”
馮慎將因果轉述後,肅王這才明瞭幾分。
肅王喟道:“惡人當真是無法無天,連朝廷命官都敢拘禁!起來吧平谷知縣,將你所知,與本王翔實道來!”
“是。”陳晉元緩緩站起,吐訴前情。
原來,那弘智之前所說,倒不全是假話,只不過避重就輕,於緊要之處才混淆謊捏。鳳落灘初有鄉民失蹤後,縣衙便派兵來搜,奈何弘智等惡徒撒詐搗虛,縣兵並沒查出什麼線索。
陳晉元原本就篤禪奉佛,只當是場誤會,心下愧疚,便親自來摩崖寺賠禮致歉。當時寺中除去弘智等人,還有一位姓曾的員外。
說到這裡,馮慎等便猜到那員外定是曾三假扮。果不其然, 待陳晉元描述那員外面目身量後,心下已然確鑿。
其時,陳晉元不知曾三實為匪首,加上弘智又從旁極力稱讚“曾員外”樂善好施,願出巨資助摩崖寺重修殿宇。一來二去,陳晉元便與曾三厚相結納。閒來無事時,陳晉元便來與曾三討論些佛法,興起之餘,還題下過楹聯。
一次,陳晉元又帶了陳維業來寺。那天與以往不同,山門外既無啞僧守護,也無知客出迎。因自己是常客,陳晉元也不待通稟,徑自進入寺中。
二人連穿兩殿,都沒瞧見一個僧人。正納悶兒間,忽聽得塔院那邊隱隱傳來人語。
對那塔院浮屠,陳晉元甚是好奇。之前幾次想登塔觀瞻,皆被弘智藉故推託。見機會現成,陳晉元便朝塔院走去。
塔院中諸闍穿梭忙碌,可一瞧二陳進來,俱有些不知所措。陳晉元受地藏浮屠吸引,只顧著抬頭仰望,倒也沒在意餘人。
陳晉元雖不是出家比丘,然他數十年如一日地參研佛法,也稱得上禪經耆宿。他既通曉釋學,自然能瞧出那塔頂相輪與層數不符。正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