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敝友也講到了,不管誰的,請俞鏢頭慷慨這一回吧!料想俞鏢頭人緣極廣,財大勢大;區區一點銀子,還不至於墊不出來。就拿這五萬銀子,交了朋友,也不是不值。”
蘇建明仰面大笑,姜羽衝也很不悅。兩邊說和的朋友越說聲音越大,眼看也要吵起來。那邊飛豹子板著冷麵孔,和俞鏢頭相對,也是一點謙讓的意思都沒有。鏢行群雄早已看出此事必非口舌所能解決,不過在動手之前,仍盼望拿情面話,拿將來的後患,試著說合一下。俞門五師弟跛子胡振業,看不慣飛豹子的驕豪神情,早有發作之意;被肖國英守備攔住,勸他稍忍須臾。兩邊嘵嘵不休,廊外忽有一陣腳步聲,雙方在場的人都張目外看。鏢行所設巡風的人沒影兒魏廉,急急走進來,到俞劍平耳畔,低聲回報道:“三叔,我們三嬸到了。”子母神梭武勝文所派的卡子,也奔進來兩人報道:“一群鏢客和一乘小轎已然繞道過來了。”
鏢客都知道來的是後一撥人。子母神梭和飛豹子明明曉得是踐約的鏢行朋友,只裝作不知,故意問道:“這又是哪位朋友來了?”邊說邊吩咐手下人趕快迎接。俞劍平忙道:“不必費心,教他們自己進來吧。”吩咐魏廉領他們進來。
這後到的鏢客,有馬氏雙雄等人,也是被斷橋阻住。不過,俞、胡等人能借竹槓木板,現搭浮橋,空身渡過;他們末一撥因有俞夫人一乘轎,只可繞過,所以落後一步。繞小溪來到廟前,俞夫人下轎,劈頭看見黑鷹程嶽和魏廉,忙問見面情形如何。程嶽答道:“師父已跟飛豹子對面搭話了,看情形很僵。這飛豹子確是從前的袁師伯。”俞夫人道:“哦!”忙與馬氏雙雄等,一齊往廟中走來。
剛進山門,山門左右侍立的豹黨,頭報已經進去;第二報把俞夫人盯了一眼,抽身也往裡走,低聲報道:“當家的,武莊主,他們的人又到了。”武勝文道:“我們知道了。”豹黨道:“裡頭還有一位堂客呢。四十多歲,不知是誰?”飛豹子聽了,渾身一動,衝口說道:“哦,她真來了!”忙向子母神梭打一招呼。子母神梭武勝文站起來,對俞劍平道:“俞鏢頭,我們聽說你還邀來女客,估摸是您夫人吧?久仰俞夫人是女中豪傑,我們禮當恭迎。”與飛豹子一齊抓起長衫,披在身上。俞劍平縱然老練,也覺得耳輪一熱,忙說:“袁師兄,您請坐,這是您的師妹……”飛豹子早已走到殿前了。
俞夫人恰好走進來,與飛豹子袁振武在院心甬道上迎面相遇。黑鷹程嶽隨侍師母,微微用手一指道:“師母,這就是飛豹子,袁師伯。”飛豹子旁邊也有一黑麵青年,悄告道:“當家的,這就是俞某之妻。”
師兄妹分別近三十年,此日此地重逢。俞夫人丁雲秀張眼一巡出迎的群豪,唯有飛豹子身高。丁雲秀停眸一看,豹頭虎目,形容魁偉,依稀可憶當年;只老態已呈,鬚眉如戟,額紋很深,身量好像更高了一些,輪廓意氣大致不異。
飛豹子虎目橫盼,先打量這後進來的一群鏢客。眼光一巡,二十多位高高矮矮,老老少少,個個都不熟識。最惹他注目的,還是俞夫人丁雲秀。飛豹子向眾舉手道:“諸位剛來,失迎!失迎!請往裡邊坐!”眼角旁睨,重掃到人群中稍稍落後的丁雲秀,陡然生出奇異之感:“這就是她?……她這樣了!”
在他心目中,丁雲秀本是一個嬌小玲瓏,穿鵝黃衫,系長裙的十八九歲的少女。身量略矮,瓜子臉,櫻紅唇,皓齒明眸,梳著長長的髮辮。一別近三十年,據聞她的兒女已經長成,想象著她必很老。
飛豹子自在腦中塑造了另一幅景象:矮矮的一個老婆婆兒,雞皮皺面,腰背微俯。而今對面相逢,竟跟他的想象不相同;可也跟他的記憶全不似。果然女大十八變,何況三十年?飛豹子僅增老態,丁雲秀不但年華已增,又已從閨閣少女變為少婦,又由少婦變為兒女成行的中年婦人,不但姿容體態全變,就是風度,一切都與飛豹子夢想多年的模樣神情相去懸殊了。
她從前是七分閨秀丰姿、三分武林英氣。有時她處事決斷,頗見明敏;有時她又脈脈含笑,流露出小女兒的痴態。看待自己,跟同胞兄妹一樣,向不見外,倍有親情。現在她可就大相徑庭了,這不是一個精明幹練的主婦麼?三十年前的她,怎麼一點也不留痕跡了!
只見她一看飛豹子,臉上也帶出憶舊之情;雙眸凝定,頗露悵惘。但只一愣神罷了。轉眼間,她臉上現出莊嚴、敏練的微笑出來,先“哦”了一聲,又叫了一聲:“哦!袁師兄,三十年沒見,您上哪兒去了?我們常掃聽您,一點訊息得不著。您比以前更壯碩了!”上前襝衽,深深一福,辭氣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