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股煙喬茂連忙攔住道:“魏老兄得了,你同我做伴吧!這不是鬧著玩的;剛才那個騎馬的,我提心吊膽的,總疑心他是賊人的探子。我怕他認得我,他們或許成幫的來找尋我。”
沒影兒魏廉想不到喬茂也是一個鏢師,竟如此膽怯。他哪裡想到,喬茂曾吃過大虧,至今談虎變色!魏廉嘻嘻的笑著,只好不走了。過了一會,他對喬茂說:“屋子裡悶熱,我可要到院子裡涼快涼快去了。”
喬茂眼珠一轉,心想:他也許要溜?忙說道:“可不是,真熱!咱倆一塊兒涼快去。”
喬茂鰾住了魏廉,殷殷勤勤的搶著把茶壺端到院中,又搬來一個長凳和魏廉一同乘涼。此時晝暑猶熱,院中納涼的人竟有好幾個,在月影下喝茶閒談。喬茂低聲跟魏廉說話。因魏廉對他不錯,遂將自己訪鏢遇險的事,都對魏廉說了,只沒說柳研青打他嘴巴的話。他又對魏廉說,自己逃出匪窯後,賊人曾放出八九條惡狗追趕他,這些狗比人還兇。他又悄悄的告訴魏廉:“我們尋訪賊窟,可以專打聽養狗最多的人家。”
閔、週二人到李家集街上溜達,魏、喬二人在店中乘涼。約到二更時分,喬茂倦眼迷離。自歷兇險,喬茂的精神總還沒有恢復過來。那沒影兒魏廉連喝了幾碗茶,仰面看了看天色,忽然對喬茂說:“當家子,你頭暈好點了麼?”
喬茂把手一摸額角道:“這一涼快,覺得好多了。”
沒影兒魏廉道:“嘿嘿,你好多了,我可肚子疼起來了。我知道我是在路上吃甜瓜吃的。不行!我得洩一洩。”魏廉遂到房間內,找了兩張手紙,奔店後院廁所去了。
九股煙喬茂仰面看著星河,尋思明日之事。白天道,就是遇見了賊人,在這人煙稠密的村鎮中,他們也不會硬捆人,還是白天尋訪穩當。又見店中人閒談,喬茂就想湊過去,也跟他們談談,也許能夠探出一點什麼情形來。
喬茂又想,不要向人亂打聽,只打聽養著八九條狗的人家就行了。如果問得出來,就算探出賊人囚禁自己的地方了。不過,看那荒堡情形,未必就是賊人的垛子窯;也許是他們囚禁肉票之處。但是他們的老巢,也必相距古堡不遠。
喬茂湊合著,跟店中客人閒談。沒想到他只問了幾句話,閒談中的兩個壯年人,忽然問起他的名姓來,又問他從哪裡來的?喬茂心中一驚,信口胡謅,答對過去。那兩個客人反湊合著跟喬茂攀談,又問喬茂:“你們那幾個同伴呢?”又問:“客人,我聽你說話的口音,很像北方人,不是江北土著吧?”越問喬茂越發毛。
喬茂閃眼四顧,閔、週二人全未回來;魏廉上廁所,也一去沒回頭。這可糟!喬茂不是傻子,是行家!張望四顧,面呈可憐之色;可是又慌不得,只可提心吊膽的支吾著。
那兩個客人卻也怪,竟不與別人閒談了,一邊一個,捱到喬茂身邊。先是一口一個“客人”叫著,後來竟改口叫起“相好的”來了。
其中一個說道:“相好的,你是幹什麼的?扛活的,不像呀!我看您倒像個在江湖上跑腿的,對不對?別看月亮地,認不清面貌;我就只聽你的口音,我就知道你是幹什麼的。……相好的,可是由打北邊來的吧!你貴姓?姓趙,怪呀,巧極啦,我也姓趙,趙錢孫李頭一個姓嘛!一張嘴就來。相好的,姓趙的可太多了,張王李趙是熟姓。相好的,我也姓趙,咱們是當家子,你也會姓趙?”
九股煙喬茂久走江湖,月影中忙辨這兩個人的面貌,兩人揹著月影坐著,竟看不甚清。可是聽口音,也聽出來不是本地人,是外鄉人。尤其教人懸著個心的,他們也是北方口音,而且身軀雄健;敞著懷,拿著大扇子,已經不熱了,卻仍忽扇忽扇的扇著。更令人不寒而慄的,兩個人無緣無故,忽然揚聲狂笑。
九股喬茂恨不得站起來躲開,卻又覺得不妥,未免太示弱了。這兩人好像故意開玩笑,把喬茂問了一個夠,隨後兩人又自己閒談起來。談的話卻又似有意,似無意;忽然講起出門在外的事。從車船店腳牙,說到綠林劫盜,又由綠林劫盜扯到江湖上醫卜星相、賣藝保鏢,和看宅護院。內中那個胖子笑著說:“行行出狀元,哪一行不是人乾的?就只有文的教書行醫,武的保鏢護院,不是人乾的。教書害人子弟,行醫誤人性命,弄不好都損陰喪德。護院保鏢的比這個更不如!”那一個瘦一些的同伴就笑著問:“這話怎麼講?”
胖子答道:“你想,護院的跟財主當奴才,保鏢的跟富商當奴才,賣命給人看家護財;就好比看家狗一樣,但再有點人氣,也不幹這個。我說這話可有點傷眾;卻是巧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