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茂口中還是對付著,冷不防從糞筐取出斧頭、通條來,掄糞筐照那人便砸。那人略一閃身讓開,喬茂撥轉頭便跑。那人喝道:“好東西,哪裡跑!”伏身一竄,已到喬茂背後,飛起一腿,“登”的一聲響,將喬茂蹴躺在地上。喬茂懶驢打滾,一翻身爬起,亮斧頭便砍。那人略略一挪身,又飛起一腿,正踢中喬茂手腕,斧頭凌空而起。喬茂甩手待跑,早被那人趕到前面,使個拿法,把喬茂掀翻在地,照腰眼踩住。立刻奪去通條,將雙腕一拿,倒剪二臂捆上;隨往肋下一挾,奔向面前樹林而去。
到得林之深處,只聽林中有人問道:“怎麼樣了?”這少年男子答道:“抓來了。”把喬茂往地上一扔,喝道:“不許動,動一動要你的命!”那個林中人說道:“等我看看,是他不是?”過來俯身一看,道:“不錯,是他!”伸手便給喬茂幾個嘴巴道:“好奴才,你敢愚弄我;今天姑娘非打死你不可!”打得喬茂“哎哎”的叫喚;那少年男子忙攔道:“不用打他,先審審他到底是幹什麼的?”
林中人恨恨的住了手,又踢了一腳道:“你這小子太可惡了。我問你,你到底姓什麼?你是哪一門子的賊人?從實說來,姑娘教你死個痛快。你若再搗鬼,我活剝了你的皮!”
喬茂左半邊臉被打得通紅,齒齦也破了,順口角流血。仰面看這林中人,是個男裝的少年;生得細腰扎背,手腕白嫩,團圓臉,柳葉眉,直鼻小口,兩隻大眼皂白分明;語音清脆,江南口音。喬茂看出是個改裝的少年女子;身穿著深青綢長衫,墨綠綢褲,腳登窄靴,馬蘭坡的草帽沒戴在頭上,由左手捏著;露出頭頂,綠鬢如雲,結成雙辮,盤在頭頂上。看年紀二十二三歲,頗顯著英姿剛健而婀娜;兩耳沒垂耳環,也沒有扎耳朵眼。喬茂心說:“糟了!冤家路窄,又遇見那個刺他一劍的女恩公了!”
這女子眉橫殺氣,面含嗔怒。喬茂心知昨夜說謊潛逃,大觸女俠之怒;此時一定難逃公道。轉念一想,這究比陷落賊手強甚,總還可以情求。喬茂便低聲訴告:“這位女俠客,恕小人無禮。我實在有偌大難心的事,方才從虎口中逃脫出來。我不敢愚弄人,我委實有萬不得已的難處。”
那男子請這女子坐在小樹根下,他自己坐在另一邊,看住了喬茂;也教喬茂坐下,但不釋縛,催喬茂趕快實說。喬茂再不敢掩飾,從實供道:“我不叫喬老剛,我實是海州振通鏢局的一個保鏢的。”少年女子道:“什麼,你是振通鏢局的鏢師?別不要臉了,振通有你這樣的鏢師,真真丟透人了。我問你,振通的總鏢頭是誰?”喬茂道:“是鐵牌手胡孟剛,我們是患難的弟兄。”女子道:“呸,你還敢胡吹!我問你,胡孟剛今年多大歲數,什麼長相,他師父是誰?”喬茂正待回答,那少年男子勸道:“姑娘不要著急,您教他說完,再審他的虛實。”轉對喬茂說:“你只老老實實的講,你要睜開眼睛,不要拿我們當秧子。”喬茂道:“我再不敢。只因我們振通鏢局和江寧的安平鏢局,雙保鹽課,由海州解往江寧。不幸在范公堤遇見綠林勁敵,我們鏢師全數負傷,鏢銀二十萬被劫。是我感念胡孟剛多年相待之情,雖然受傷,我仍從小道繞綴下去,以致犯險覓鏢,遭擒被囚……”
那女子杏眼圓睜道:“胡說八道!你們是在范公堤失的鏢,還是在高良澗失的鏢?你這東西一虛百虛,滿嘴說謊。你說你是被綁票,教我替你拚的半夜的命,你反倒溜了!”說著站起來,又要過來打,並且說道:“你們這些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我算恨透你們了。”這一句話,說的那少年男子嘻嘻直笑。(葉批:就這一句閒話,引出了!〃萬言的情史來。宮注:原著從下章起便插出“楊柳情緣”故事。)
喬茂忙說:“姑娘不要生氣,我有下情。我們實在是在范公堤中段、鹽城前站丟的鏢銀。我夜間被擒,教他們給擄走,我只知道他們把我裝在車上,又搬在船上,走了三四天的路,把我囚在這裡。我直到現在,還不知我存身何地呢,我實在連這裡的地名都說不清。”
少年女子還是氣忿不出。少年男子道:“姑娘請坐,且聽他往下說。”
喬茂說:“我兩眼被蒙,被運到此地,直囚了好些天,我已記不清準日數了,大概足有二十幾天了。我被他們鎖在一間囚室內,日夜有人看守。近來稍微鬆緩,想是他們日久生厭了,所以被我拔起綰鐵鏈的釘子,乘夜逃出。當時就被監守的賊人發覺,他們許多人縱狗追捕我。我本負傷,又迭受毒刑,又被囚多日,我實在支援不住了。路遇恩公見救,我本當實話實說,無奈我倉促被你老傷了一劍,我實不知你老是江湖上的女俠。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