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甚高。因他曾有一天,半夜工夫,連偷九家大戶;他又姓喬,江湖上便送他一個綽號,叫做“九股煙”,又叫“瞧不見”。
喬茂這人長相就夠討厭,嘴又刻薄,盡找人家的稜縫,一句話能把人問個倒噎;等人家急了,他又不言語了。所以他為人儘管機警,卻常為同道所輕視。當年曾因口角不慎,得罪了綠林同道,人家恨得切齒,非把他賣了才甘心;故此在北省不能立足,一路逃到江南。鐵牌手胡孟剛少年時,曾在北方綠林中混過。喬茂素知胡孟剛的底細,又知他為人豪爽,這才訪到海州,投奔在振通鏢局之內。胡孟剛本不欲收留他,只是推託不開;又怕他到處傳播自己的出身,遂將他留在鏢局。喬茂倒也最怕人提賊字,並且又怕人叫他的綽號。緣此,才得相安。卻是鏢局中,連鏢師帶趟子手,沒有一個未跟他吵過架、拌過嘴的。
當下大家商量了一回。趕到下晚,飯館將酒席送來,這振通鏢店頓形熱鬧,上下十二桌酒席,全都擺上。酒過數巡,胡鏢頭站了起來,向大家說:“諸位,今日我胡孟剛有幾句話,要向諸位表明。這次承保二十萬官鏢,既不是我們攬的,也不是找上門,就立刻答應的。皆因官帑不比商家買賣,若是鏢銀稍有一點閃錯,或是稍誤限期,不但賺不成錢,還得擔受處分。再說近來道上也不大好走,所有出事的主兒,眾位也都盡知。所以我事先竭力推辭,無奈這是奉官指派的,規避不得。我才為保重起見,特把老朋友十二金錢俞老鏢頭的大弟子請出來,幫著咱們護鏢。人家安平鏢局已是收市了,竟為咱們重展鏢旗,這才真是血性朋友。只是我已經風聞有那不開面的綠林道,要動這筆官鏢。我們既幹這行買賣,就不能怕事;我們只好按日期走鏢,一路上多加小心。眾位要有不能去的,這時儘管言語一聲,我是一點說的沒有。要願意跟我一同押鏢,我還盼眾位格外辛苦些。但盼沒事;若真有敢摸咱們鏢的,我胡孟剛就憑掌中這對鐵牌,跟他拼個死活。眾位哪位去,哪位不去,請告訴我。”眾鏢師全站起來道:“老鏢頭不用多囑了。我們但凡怕死惜命的,還出來做什麼?我們既在振通吃飯,若有摘我們牌匾的,我們就只有一個蘿蔔一頭蒜,跟他一個對一個。”
跟著便有一人笑道:“老鏢頭,你就放心吧!既當鏢師,決沒有像端雞籠、拔菸袋的朋友那麼不爭氣。”這說話的正是雙鞭宋海鵬。大家聽了,鬨然大笑。喬茂忽然心虛,把眼一瞪道:“你小子!……”胡孟剛忙道:“今晚這桌喜酒,誰可不許胡攪;誰攪了大家的高興,我罰他包今晚的挑費。”喬茂暗中憋氣瞪了宋海鵬一眼,低聲道:“咱們走著瞧!”宋海鵬笑道:“瞧不見!”(葉批:答得妙極!)
程嶽在旁看著不禁暗笑。胡孟剛見大傢俱都義形於色,遂向大家一揖,相讓歸座;直吃到起更,方才散席。
次日五更剛過,夥計們催起眾人,掌著燈,洗漱吃早點。收拾定妥,天色方亮。這裡除鏢頭胡孟剛、程嶽外,就是四位鏢師,兩名趟子手,四十個夥計。另外一輛轎車,裝的是簡單行李衣物;連鏢頭和趟子手,共乘十匹馬。胡鏢頭看大家全把兵刃衣物,收拾利落,立刻率領著,前往鹽綱公所。那些騾夫和五十匹騾馱,早已到了;只是鏢頭不到,人家不能點交鏢銀。
胡孟剛急到公所內接頭,知道又由海州緝私營,加派了二十名巡丁,由一位哨官統帶著,相隨護鏢;胡孟剛更是歡喜。他遂到庫房,親自點清鞘銀,趕緊把騾馱子趕進來,往上裝鏢銀。鏢局夥計們立刻亮兵刃,把裝鏢銀的馱子襄護起來。因這鏢銀一交鏢,便算歸鏢局負責了。就算沒離開地方,出了事,也得由鏢局擔承。
胡鏢頭眼看鏢銀裝完,自到公所裡,交了保單。鹽綱公所派了一位押鏢的,也是公所的一位鹽商,還帶著一個聽差的,沿途伺候他。胡孟剛聽人們都稱他為舒大人,曉得這些鹽商都捐有功名,自己也只好隨著稱呼。這時緝私營哨官張德功,率領二十名巡丁,恰也到場。胡孟剛向前打過了招呼,立刻吩咐趟子手起鏢。兩名趟子手各抱一面鏢旗,胡孟剛囑咐把安平鏢局的十二金錢鏢旗,走在前面,自己的振通鏢旗隨在第二;明面上是尊敬人家,暗中卻是反客為主。
趟子手分抱鏢旗,當先上馬。後面鏢銀五十匹騾馱,單排著首尾相銜;兩旁四十名鏢局夥計,各持兵刃,拉開趟子,左右隨護。後面緝私營哨官騎馬帶隊,二十名兵丁青縐包頭,薄底快靴,全身青色服裝,每個挎一把腰刀,提槍排隊步行。再後面是押鏢鹽商的一輛轎車。車後才是鐵牌手胡孟剛、鐵掌黑鷹程嶽和四位鏢師沈明誼、宋海鵬、戴永清、九股煙喬茂,各帶兵刃,騎在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