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做什麼?”
那人半晌才說:“對不住,我若是落在仇人手裡,就痛痛快快,把我殺了。若是落在六扇門手裡,咱們公堂上再畫供,這時候問也白問。我若是落在合字手上呢,你們這舉動,全不對勁,我還是不答。”
楊玉虎笑道:“好硬的一棵菜,你就當我們是合字。”那人道:“是合字,就不該這樣問我。”江紹傑罵道:“這樣問你,還是好的呢。”調轉劍背,又要動手。黑砂掌忙又攔住道:“別打,別打,我再細細瞧問。”
黑砂掌又把火摺子晃亮,直送到那人面前,左看右看,遠瞥近盯,活像相新媳婦,招得那人恚怒。
忽然,黑砂掌說道:“我說喂,你到底姓什麼?你可是姓陸麼?”那人似乎一震,抬頭望了一眼,復又低頭不答。
黑砂掌再忍不住,把一個火摺子舉著看,眼看全點完,又把自己的火折點著,歪著頭死盯那夜行人,夜行人越發低下頭去。但是楊、江也起了詫異,也跟著細看,看完又看黑砂掌。黑砂掌與這夜行人年紀懸殊,卻全是圓臉,圓眼。黑砂掌有一臉絡腮鬍,這人下頦也是青漆漆的。楊玉虎首先大驚道:“四叔,你看見麼?這人跟你可是一個模樣!”
黑砂掌立刻叫道:“你不是小福子麼?你是我的兒子!”那人罵道:“我是你的祖宗!”可是罵出這一句,不由睜開了眼,這才借火摺子,細看對方。
這一看,夜行人哎呀一聲,不覺得站起身來,問道:“您您您貴姓?”
黑砂掌失聲道:“好小子,你連你爹也認不得了。”楊、江二弟子驚詫萬狀,一齊代說道:“這位是鷹遊嶺的黑砂掌陸老英雄。朋友,你到底貴姓?”
那人不等聽完,“撲登”地跪下,叫道:“爹爹,爹爹,我就是小福子!”
黑砂掌大聲道:“好小子,你會罵我,你不是我祖宗了?”那人羞慚無地,楊、江二徒於驚疑中忙替夜行人解了縛。這個人正是十餘年前,因為父娶後母,一怒離家的陸嗣源,也就是黑砂掌陸錦標的長子,乃是黑砂掌前妻蔡白桃所生。
黑砂掌本是綠林之豪,他與蔡白桃當年活躍在江湖上,偷盜搶掠,無所不為。蔡白桃更比他厲害,故此多結怨仇。不久,蔡白桃生了陸嗣源。陸嗣源剛剛六歲,蔡白桃又懷了孕。正值黑砂掌遠出,仇人尋上門來,蔡白桃束腰提刀,與仇人苦鬥,結果兩敗俱傷,雖得手誅敵人,自己也傷胎而死。遺下陸嗣源,黑砂掌把他送到一個同門師妹家中,代為撫養。
黑砂掌自己獨身一人,去搜尋仇人的黨羽,報仇之後,悼亡灰心,洗手退出綠林之後,迴轉故鄉,又遷到別處,做起良民來。隨後鰥居無聊,就續娶了繼室張氏。
這張氏乃是良家女子,她的叔叔是個做買賣的。有一年販貨,行在中途遇盜,被黑砂掌無意中遇見;用幾句話,把圍上來的強盜說走。張某為此感激,結成朋友。那時黑砂掌自稱是鏢客,恰巧張某家中有個年逾花信的侄女,既訂婚就死了未過門的女婿,在叔叔家寄居。後來便許配給黑砂掌,作為繼室。
這時,黑砂掌的長子陸嗣源,已經還家;他不贊成父親續娶。後母在前門下轎,他竟從後門溜走。從此父子生離,一晃多年,黑砂掌也多方尋找,迄無下落。後來繼室給陸錦標生了一個次子,取名陸嗣清,就是十二金錢俞劍平新收的末一個徒弟。這張氏嫁後不久,施發覺其夫出身綠林,但因木已成舟,心中懊喪,也無可奈何;只是哭鬧著,逼黑砂掌洗手。但黑砂掌早已洗手了,張氏又逼他移居,和綠林朋友脫離。
這是以往的事了,現在黑砂掌代友尋鏢,竟在意外,和失蹤已久的兒子骨肉重逢。
黑砂掌十分驚喜,把跪在地上的陸嗣源扯起來。兩人對面,看了又看。十多年的久別,父子面貌全改。這青年已沒有當年的孩子氣了;黑砂掌滿臉鬍鬚,不似當年。可是父子面貌的輪廓,大致還看得出來。尤其是圓頭頂,圓眼睛,南人偏生北相,乍看便覺父子酷肖。
這青年夜行人陸嗣源悲喜交集道:“爹爹,你老這些年上哪裡去了?我曾到老家找您,都說你老攜家遠走了。你老現在何處?”黑砂掌道:“好小子,自從你這個娘剛一進門,你就一溜走了。你只顧想念你的死娘,你連你的活爹也不要了!這十多年,你往哪裡闖蕩去了?”
骨肉闊別十多年,一言難盡,父子全說此地非講話之所,黑砂掌要率子同回店房。陸嗣源道:“且慢,還有你老人家剛才捉住的我那一位同伴,你老把他捆在哪裡了?您得把他先放了,我好同您走。若不然,我去把他邀來吧?那人並不是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