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
她在大學學公共關係。她對公共關係的理解就是——交朋友。
她廣交朋友,從好學生一直交到壞學生,最後結論是,還是壞學生有意思。
她成了一個壞女孩,大學中有三百個男生喜歡她,她喜歡三百零一個男生,那多出來的一個是她的男朋友。一個被男生普遍喜歡的女生肯定被女生們普遍厭惡,她和室友相處極差。她曾向她的男友建議,在學校附近租間平房,乾脆同居算了。
這個大膽想法把她的男友嚇得神經衰弱,她的男友雖然自稱很壞,卻沒有經受住考驗,終於原形畢露。這段感情被她果斷地終止。
作為她的新任男友,我蹲監獄的經歷令她滿意。她搬來我處,整夜傾聽我的劣跡。我的事很快講完,度過了幾個無聊的夜晚,她問:
“你家裡有沒有壞人?”
撫摸著她,我說:“猜對了,有一個很壞的人。”如同《一千零一夜》,我在三十一歲的時候,每晚對著一個心靈扭曲的女孩,講述我家的二老爺。
第二章 夜話
【一】
我的母系來自東部丘陵地帶。1938年,那裡有個殺豬的崔大漢。
他生就一張暴力的臉,除了殺豬就是打架。他打架都是因為他的妹妹,他妹妹水靈嫵媚,是非不斷。
一天,他宰完一頭豬後口渴難耐,回身發現一個消瘦青年坐在他的板凳上端著他的茶壺喝。
崔大漢怒吼:“你在幹嗎?”
那人:“看你殺豬。”
崔大漢:“殺豬有什麼好看?”
那人:“解氣。”
崔大漢:“你恨豬?”
那人:“不,恨人。我把豬當成人。”
崔大漢轉身對豬剁了一刀:“好,咱們殺人!你還覺得什麼痛快?”那人:“吃肉。”崔大漢大笑:“把豬肉當成人肉?”那人:“對了!”崔大漢:“哈哈,你這個朋友我交了!貴姓?”那人:“免貴,姓李。”崔大漢帶著李姓青年回到家,大叫:“盛肉!”裡屋衝出個穿大紅旗袍的姑娘。崔大漢一天殺十三條豬,掙錢不少,他妹妹總穿著時髦衣裙在小鎮散步,模仿香菸盒上的摩登女郎。
吃飯時,她對李姓青年說:“我一見你,就知道你和我們這的人不一樣。”李姓青年:“有何不同?”她:“我們這的人太落後,我穿得洋一點,就管我叫豬古利!”李姓青年溫和地說:“朱古利是一種糖,你沒吃過?”她立刻語無倫次:“不是殺豬的那個豬?幸好,不然氣死我了……你說是糖,那就給我一塊。”李姓青年:“我是在上海吃的。”她大叫:“你去過上海!”李哥:“不但去過上海,還看過電影。”她聲調更高:“你還看過電影!”李哥:“看的是美國電影,我們這種有身份的人,都不看國產片。”她顫抖著說:“我愛你!”對於妹妹的表現,崔大漢一再向李姓青年道歉。半夜,李姓青年告辭,騎著匹青騾子遠去。隔一會兒,崔大漢也出了門。
崔大漢跟到了墳場。這片墳場屬於李氏,李氏在清朝出了幾個大官,早就整族遷走。清朝滅亡後,已經多年不見李家回鄉祭祖。
李姓青年下了青騾子,趴在一塊石碑上狂嚎起來,激得大青騾子四蹄亂踏。他哭了很久,突然大喝一聲,拿著馬鞭,對每個墳頭都一頓抽打,口中罵個不休……
崔大漢慌忙離開墳場,第二天早晨便發病不起。他昏沉沉躺在床上,耳聽得院中有人柔情地叫道:“朱古利!”正是李姓青年。
崔大漢咬牙從床上爬起,手握殺豬刀,出門說:“原以為你是條好漢,不料是個畜生!我拼了這條命,也不能讓妹妹跟你!”李姓青年低下頭,轉身走了,走到院門口扔下句話:“告訴朱古利,我是條好漢。”不久,傳來李姓青年鬧事的訊息。
李氏墳場是絕好風水,一個財主起了霸佔之心,帶隊浩浩蕩蕩到李氏墳場挖墳,見墳上躺著一個人,口中叼著茶壺。
財主大叫:“你要幹嗎!”
那人:“打架!”
那人忽然就貼過來,腳下一絆,家丁們“哎喲喲”叫著紛紛摔倒。
財主在一旁大罵:“你們平時幹活不行,打架還這麼不盡心!”家丁:“不是我們不盡心,是他不真打,總絆人。”
財主對那人說:“你要打架就好好打,別玩!”那人大笑,將茶壺一扔,摔得粉碎,道:“真打了!”眾家丁立刻精神振奮,掄起鐵鍬钁頭一哄而上。
真打的結果是,那人劈斷了十七個家丁的鎖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