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決則默然而立。
璇兒第一時間返回酒屋,跑著搬出一把椅子,她喘息著把椅子放在陸雲決的背後。劇戰過後,陸雲決沒有像以往那般咳得直不起腰,他傲然挺拔的站立著,儘管其身軀瘦瘠,也給人以相當的安全感。
陸雲決伸出一根手指揩掉了劍刃上的鮮血,握劍的手反向一送,寶劍流暢還至璇兒懷抱的劍鞘。他緩緩坐下,就像以往做的那樣,自懷中掏出一本冊子,開啟之後,可見冊子裡夾著五頁密紙,陸雲決翻到最後一頁,這一頁陳舊的紙張規整的寫著兩大段文字,兩段文的字裡行間描著四處眉批小字,其中三處眉批已用紅筆劃銷,陸雲決用蘸血的手指將最後一處眉批抹去,然後把冊子遞給璇兒。
“不必為我報仇,我雖然履約刺了他一劍,但他掌力並未吐盡,未有殺心。我不是因李無憂而死。”陸雲決面色蒼白,表情淡泊的像是天邊的朝雲,他望著長街之遠方,寧靜的道:“把完成的族經和我的雲起劍一齊交給父親,告訴父親,雲決沒有負陸家。”
璇兒抱著雪白的寶劍,“嗯”了一聲。
陸雲決像是倦了累了,頭顱慢慢的下垂,他抗衡著強自抬頭,注視著妻子,吃力地問道:“璇兒……我負了你嗎?”
這個時候他沒有任何身為劍術宗師的自信與傲氣,有的只是掙扎和迷惘。
璇兒的面上早就飾好了微笑,她柔聲說道:“沒有。”
陸雲決還想說點什麼,然而他張了口,卻無聲音,陸雲決眼中的神采一霎那消散,生命力突然離他而去。璇兒眼中的淚水此刻兀地滴落下來,一滴又一滴的晶瑩與女子猶帶笑意的典雅表情完全脫鉤,面具是面具,心痛是心痛,悲傷再也無法掩飾。
第三九章倒影塔(三)
可以面對面坐下六個人的寬敞馬車廂只有兩個人。
冉笑虜斜靠車窗,腳踩座墊,不羈而坐,他的髮辮此刻重新綴滿了各式各樣的配飾,配飾雕刻著古老奧妙的紋路,瑰麗中透著蒼蠻的異域風情。晉州的吸血瑪瑙、燕州的冰魄石、北漠的雪原虎牙串、南疆的火蠶晶,隨便那一件配飾的質料都是昂貴的上等珍稀之物,偶有一兩件奢華之物,能夠點顯主人的品味與身份,佩戴的多了則變成一種庸俗,格調不是靠錢堆出來的,但是這個男人狂野的氣勢沒有輸給身上的珍寶分毫,奢華的物件只是昭示了他才是最高的價值。奇門兵刃飛天像是一隻睏乏的翅膀,躺在男人的懷裡,年輕男子歪頭看著回玉橋,臉上有著諸多的疑問。
回玉橋看了一眼冉笑虜,擲出一條嶄新的絲巾。
冉笑虜以飛天接住,輕吹一口氣,絲巾就在銳利的鋒刃下一分為二,他笑道:“怎麼?”
回玉橋用手指捺了一下嘴角的位置。
“這優雅的編織物啊,中原的特產。不過,優雅掩蓋真相,優雅引人誤入歧途,優雅被中原人看做一門必修的禮儀,中原人過分追求這種無謂的東西,習慣了遺忘,習慣了麻木。我,對優雅沒有好感,我,喜歡血。”冉笑虜舔了舔嘴角的血跡,問道:“我不明白你為什麼不殺了李無憂?我可是都拼到吐血了,你多制他一會,我就返身剁了他的腦袋。敬佩是敬佩,厭惡也是真的厭惡啊,我討厭這個傢伙很久了,今天好不容易有了機會,卻他奶奶的便宜了宮無上。”
回玉橋捻著乾淨的手指肚,淡淡的道:“一色樓上,你兩擊未果,信心搖擺,便欲遠遁千里,他是什麼水平,你心裡最有數。殺他?我不像你,我沒有跟任何人承諾過要殺李無憂。告訴你一個大致推演結果,逼他到絕處,在其真氣全力反挫之下,即使我佔了先手,我的十根手指頭最少有六根保不住,即便那時你也絕對一擊殺不死他。”
冉笑虜面色不悅,顯是大為不滿回玉橋的推演,但是他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繼續糾纏,只是冷聲道:“可笑的僥倖心理,時機一去不再來,你竟還有婦人之仁,你不殺他,他必殺你,李無憂的排外作風,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涼州曾經的外來幫派大漠派便是灰飛煙滅在他的手裡,他要知道你有北漠血統,第一個清理的人就是你。”
回玉橋默然一會兒,道:“我的出身瞞不過他,他應該知道的。”
冉笑虜一詫,皺眉道:“不可能。”
“故去的孃親是我唯一的親人,她信奉天啟教,孃親在燈火昏暗的案頭虔誠祈禱的樣子,如在昨日。我生長在涼州,但自幼接受的是嚴格的天啟教義,我不能和無信仰者通婚。李無憂心細如髮,做的事情均有所指,他屢次在婚配這個事情上敲打我,不會是無緣無故的。”回玉橋陷入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