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終了,眾人還沉浸在餘音繚繞之中,半晌,方才醒了過來,程風摸出一塊碎銀子,走上前去,蹲了下來,將銀子輕輕地放進了托盤。
老者的聽覺極其敏銳,他察覺到托盤裡被放了東西,微微頷首,以示謝意。
程風笑道:“老先生的曲子是樂曲,但經您一唱,卻又從中聽出了悲意,無限感傷,徒喚奈何。”
老者趕緊起身歉然道:“老朽技藝不精,本想一曲小調助興,卻沒想到擾了各位酒興,還請恕罪。”
“誒!老先生此言差矣,能觸動人心的曲子就是好曲子,悲喜都在聽者一念之間。”程風在一旁解釋。
殷烈天卻喟然長嘆,吟出一首詞來:“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誰人少年不風流、誰人老年愛登樓,老哥的歌曲令殷某為之動容啊!來來來!老哥,坐下來一起喝一杯吧!”
程風和湯隆聽了他說的這番話,眼珠都要掉了出來,對這個世界產生了深深的疑惑和不解,這是張口老子閉口老子的殷烈天說出來的話嗎?!
殷烈天瞧著他倆的神情,瞪了他們一眼,“怎麼?覺得老子就是個大老粗?趙相公進士及第,他家可是書香門第,老子在他家待了幾十年,天天聽他們喝酒划拳,也能背下幾首詩詞了。”
湯隆咧嘴一笑,“老爺子,俺湯隆佩服佩服!趕明兒,送您上京城趕考去,說不定老來還高中個狀元。”
“恩恩,做了狀元郎那可風光,搞不好來個老牛吃嫩草,一朵梨花壓海棠。”程風在一旁促狹地笑,與他一唱一和,逗著殷烈天。
不過說笑歸說笑,殷烈天確實讓程風大吃一驚,真覺得海水不可斗量,人不可貌相。自己那點古文水平,拿到宋代估計連有的村童都拼不過。
拉二胡的老者聽著三人的對話,不禁會心一笑,臉上的皺紋都擠在一塊了。
這時,那個口齒伶俐的酒博士又鑽了進來,見屋裡氣氛歡樂,也堆著笑容,眉飛色舞地道:“幾位官人,看來這曲子聽著不錯,需要我再找幾個年輕女子陪酒助興嗎?
我們這晉陽悅來居的女子啊,一個個水靈靈的,能歌善舞、知情識趣,價錢也公道,幾位官人要是有看中的,晚上也可以陪寢,有幾位床上功夫更是沒的說,最會服侍人。”
酒博士、茶博士一般對本地各種吃喝玩樂的尋樂處十分熟悉,不僅幹著賣酒的本行,還兼著牙人的活兒,還提供幫客人介紹樂人娼妓、聯絡車馬住宿的一條龍服務,從中抽取中介費用。
殷烈天擺擺手,一臉厭煩,“誒!不要不要!大男人們喝酒,要娘們兒陪啥?!不得痛快!”
這酒博士不以為忤,依舊賠著笑臉,“好勒!官人有啥需要得儘管吩咐,這晉陽城沒有俺燕小三不熟悉的青樓行首,不知道的吹啦樂官!”
他正要退出去,眼睛卻瞥見木盤裡擱了一塊碎銀子,怕不得有一兩多?!便從懷裡抓出七八枚銅錢,躡手躡腳地走到木盤旁,一邊盯著盲老者的動靜,一邊將銅錢擱進木盤,偷偷地將碎銀子換走。
“呔!這是賞給人家的銀子,你這個兔崽子偷它作甚?”殷烈天一聲怒喝,嚇得屋內各人一跳。
那個叫燕小三的酒博士見事情敗露,卻一點都不慌張,大言不慚地道:“蔣老頭的眼睛看不見,我怕他把銀子弄丟了,先幫他收起來。再說了,就算我拿了,管你何事?你一外鄉老頭管得著嗎?”
殷烈天忽然轉怒為笑,呵呵朝天一笑,滿面笑容地對他說,“老夫腿腳不方便,你走近來,老子有樣東西給你看。”程風瞧著殷烈天的笑容,暗道一聲,完了,這小子要倒黴。扭頭不忍看見接下來的一幕。
燕小三大剌剌地朝他走了過去,待到殷烈天身邊,正要開口發問,殷烈天冷不丁地站了起來,一巴掌帶著勁風向他的臉上扇了過去。
“啪!”燕小三一骨碌滾到地上,抱著臉哭爹喊媽,鬼哭狼嚎起來。
“哼!你這種無恥的小人,老子見一個打一個,見兩個打一雙!剛才那塊銀子你就拿去吧,算作給你的藥錢!”殷烈天一臉怒容,又狠狠地啐了一口方才解氣。
程風不欲將事鬧大,將殷烈天按回到椅子上,苦笑道:“哎哎哎!老爺子,人是你打的,你出了氣,藥錢還得我出,這算什麼事啊?”
殷烈天把眼睛一瞪,鬍子都要吹起來了,“不光藥錢你出,拉二胡的這位你再給點賞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