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的!”程風的神色依舊輕描淡寫,彷彿與街頭關撲,打賭贏了兩斤豬肉一般尋常。
“猜的?!”馬政一口老血都要吐了出來!這等軍國大事,也能隨便猜出來?!你咋不上天呢?!
程風對馬政的懷疑瞭然於胸,做戲做全套,他繼續侃侃而談:“當初我程風也是在西軍混過,別的不說,小種經略相公的府上我閉著眼也能走個來回。
這出使外番的活計我也幹過,曾隨團出使火州回鶻,也是締結盟約的事,箇中內情門道我也知曉一些。
只不過後來被小人逼迫,不得不逃離西軍,在梁山落草為寇,聊以度日。
這番前往遼東,不過是為了尋些好參而已,不承想遇上官軍盤查追捕,為了自保,迫不得已反抗。千迴百轉,事情就到了如今這局面!
所以說,猜出您的使命來,這事對我來說很簡單。
您這堂堂一州兵馬鈐轄,一身客商打扮,帶著七八個人往遼東去,還被遼人追殺,這不是怪事一樁嗎?
如今完顏阿骨打屢敗遼兵,遼國有必亡之勢,一意收復燕雲十六州的官家能不有所心動嗎?
思來想去,也只有您此行就是出使金國、商談結盟,如此方能解釋得通這前前後後的事!”
馬政瞧著程風,心中充滿了震驚,一聽這小子所說的話,便能知道他確實熟悉一些軍政內情。
但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透過自己的一身打扮和被遼兵追殺的情形便能推斷出自己此行所負的機密使命,這份洞察見識近乎神人!真是難以置信!
程風頓了一頓,直視著馬政的眼睛,緩緩地道:“馬鈐轄既然身負重任,怎麼像個酸楚文人,非要與我這個土匪小子計較?
軍國大計與抓一小賊,孰輕孰重?馬鈐轄難道這還一眼看不清嗎?
遼兵勢大、追兵在即,難道馬鈐轄有把握獨力迎戰、將其擊退嗎?
小子是匪,但至少是宋人,難道馬鈐轄非要做出親者、痛仇者快的事,讓遼人漁翁得利、讓官家失望痛心嗎?”
該說的話都說完了,程風一口氣說完最後一個字,目光炯炯地只是看著這瘦高中年,心道:
“這番話有情有理有節,邏輯清晰、句句誅心,你再是榆木疙瘩,也該明白了吧……再不明白,老子只好動手,把你打明白了!”
馬政只是僵在那裡,一句話也不說,臉上神色變幻,顯然程風這句話,已經將他內心觸動到了極處!
良久良久,馬政忽地神色一緩,竟然笑了出來,拱手一禮,道:“好漢少年英雄,如此了得!一番話如同當頭棒喝,令馬某警醒了過來!佩服!佩服!
此行艱險,還請程好漢施加援手,將來出使歸來,論功行賞,馬某少不得在聖上誇讚你幾句,將來招了安,穿官袍,也只是易事!”
程風笑了笑,道:“馬鈐轄客氣!當什麼鳥官,小子並不稀罕,保得性命,拿到好參即可。您有您的使命,我有我的買賣,同舟共濟、各成各事便好!”
馬政笑了笑點點頭,道:“好漢果然爽利!既然如此,咱們就精誠合作,把遼人趕走吧!”
說著話,他攜著程風的手,一同出了艙門,兩人笑容滿面,完全沒有了剛才緊張的氣氛,彷彿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兄弟。
劇情如此反轉,在艙門外焦急守候的眾人不由瞠目結舌、面面相覷,誰也不知道剛剛在船艙裡兩人說了些什麼,能令朝廷七品武官與賊子手牽著手、言笑晏晏。
楊勇節長舒一口氣,終於不用被逼著和程風兵刃相見,一番折騰,他對於打敗擒獲這名賊首是完全沒有信心。
他已經被逼著跳過兩次海了,實在不想再來一次,況且這次跳下去可沒有人來救了。
扈成見了這一幕,心中也是大喜,如此,他不用夾在馬政和程風中間難做人。
眾人談笑了一陣,就聽船尾有士卒驚呼,“遼人又上來了!”
紛紛朝船尾望去,只見遠遠的,遼船上那幾面黑色大旗隱隱約約可見。
馬政沉聲發令:“吩咐廚子燒火做飯,大家收拾兵刃器械,一會兒吃飽了迎敵!”
程風略一思忖,建言道:“撥一些士卒去替換底艙的槳手吧,幾組人輪流划槳,中間休息,速度可以提高一些。”
馬政點點頭,吩咐楊勇節去調配人手,去划槳室幫忙。
果然如程風所言,換了一撥生力軍,船速要提高一些,不過遼船人多槳多,宋船不僅將其甩不掉,而且還被慢慢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