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什麼,趙佶對趙恆就是有些看不上眼,趙楷從小聰穎,在父親面前頗為討巧,恃寵而驕,大大咧咧得慣了,趙佶習以為常,反而喜歡三兒子這種不守規矩卻天倫之情畢露的表現。
趙佶“嗯”了一聲,道:“去坐坐吧,一會兒弟弟們到齊了就開講。”
“是,兒臣遵命”
趙恆在老子面前特別拘謹,連忙轉身走向一旁的椅子,程風緊跟在他身後,立在一旁,他知道,在這個場合,是沒他的座位的。
程風眼觀鼻鼻觀心一陣,便開始偷偷四處打量,看這傳說中的風流天子究竟是何等模樣,只見一個穿著天青色道袍,戴著灰色軟帽的中年男子正坐在一張座榻之上,四十左右的年紀,目朗眉清,氣度雍雅,一副恬淡懶散之意。
趙佶的目光忽然落在程風身上,稍微停頓了一下,嘴角也浮現出一絲溫和的笑意,開腔問道:“大郎,你這身後是何人啊?”
“這是新入幕東宮的侍從。”在這個場合,趙恆不敢說程風是道士,只說是貼身隨從。
“這個地方是誰都能進的嗎?”對面爆發出了一個聲音,略帶嘲諷之意,格外尖銳。
程風一眼掃過去,只見那人十七八歲的模樣,生得面冠如玉,英俊瀟灑,與趙佶的長相頗有幾分相像,很不客氣地看著自己,面帶調笑。
“三哥,他只不過是跑跑腿,身邊聽使喚的人而已,沒有規矩說侍從不能進這邇英閣吧?”
趙恆眉頭微皺,語氣有些不悅。他口中的三弟,正是那鄆王趙楷。
“大哥所言不假,誰能進這邇英閣的確沒有一定之規,但你看看,站在諸位兄弟身邊的,哪一個不是飽讀詩書、蟾宮折桂的老夫子?”
據說趙楷偷偷地冒名參加了去年的科考,一路披靡,奪得了頭名狀元,他正以此而得意,所以在這裡說起蟾宮折桂這四個字時特意加重了語調。
其實說是偷摸地應考,可這不過是騙人的幌子,參加科考的資格如何取得?籍貫出身如何審驗透過?那些高品學官們沒一個認識鄆王?
無非是在趙佶的首肯下,為這位三王爺貼金增名,易儲之心可見一斑。
趙恆目光一冷,正待要開口反駁,這時,趙佶淡淡地道:“開講吧。”
邇英閣裡,瞬間肅然起來。今日授課的,乃是老翰林王槐米先生。
王槐米起身越眾而出,一絲不苟地道:“今日所講授的……”
“官家。”卻是趙楷的聲音:“今日筳講,有稀客來,能站立在大哥身側的,進入邇英閣的,必是大才,以孩兒愚見,還是不要照本宣科,不妨請這位不速之客來講一講吧。”
這還沒開始,又繞上了程風,這分明是刁難的意思啊。
一個來歷不明的侍從,從未在翰林做過一天的官,最多讀書可以,還能寫點文章,可讓他在天子和諸位皇子面前做老師,講一講學,下頭還有這麼多飽讀詩書的翰林們聽著。
就算程風才高八斗,只怕心裡也不免會膽怯。
趙佶性子輕佻,對三兒子不依不饒地為難太子身邊的從人並不生氣,沒有出言責備,反而來了個折中的路子。
他微微一笑,道:“三郎,我看講學就不必了,這不是為難人嗎?一個年紀輕輕的隨從,你讓他給你們能講出什麼道理來?我看,就讓他作首小詩吧,也算是給筳講助助興。”
說到這,他頓了頓,四顧一週,看見門口那一汪清泉在汩汩冒著泡,片片鵝毛大雪正不斷落入其中,便笑道:“我看就以這眼三聖泉為題吧。”
要說官家還真是有手段,常言道:“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做詩也會吟”,正規讀過幾年書計程車人多少還會作幾句酸詩的,讓這位侍從隨便做首詩,太子的面子、三皇子的面子也都能過去,場面也就和緩了許多。
既然趙佶如此說了,眾皇子和翰林都不做聲了,只紛紛看向程風,想看看這位年輕人能吟出什麼詩句來。
程風卻沒有露出半點的驚懼之色,但心裡卻躍過了一萬頭羊駝,作詩可以,你別命題啊,想想,讓我想想,有什麼與泉水有關的名句沒有?
可惜他古文底子有限,倉促間實在想不出來契合場景的詩句來,看著周圍那一張張等得不耐煩的臉,他心下一橫,不會就不會,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乾脆給你們來個先抑後揚。
他臉色平靜,徐徐上前,躬身行禮,態度不卑不亢,不驕不躁,淡淡說道:“小人何德何能,不敢口出汙言,有辱聖聽。”
趙楷雙眸斜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