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太子殿下!”正在餵魚的趙恆見耿南仲一路小跑過來,手裡還緊緊捧著那個裝玉獅子的錦盒,皺了皺眉頭,將手裡的魚食丟回食盒,昂聲道:“希道,就算禮沒送出去,也不至於如此慌張!成何體統!”
“殿下!那梁師成真是隻老狐狸,沒收您的禮,但把昨日幕後的事情告訴卑職了!這既不領情又辦事的,他還在騎牆觀望呢!”耿南仲一臉氣急敗壞。
“坐下說話,他騎牆就騎牆吧!能給咱們透點內情就不錯了!說吧,昨天究竟怎麼回事?”
耿南仲當下就把梁師成剛剛跟他說過的話完完整整地複述了一遍。
趙恆聽了,先是難以置信,堂堂的皇帝和王子,竟然寵幸方士,使出如此下作陰暗的手段,也真是聞所未聞了。
轉而悲愴萬分,關鍵這兩人,一個是他親生父親,一個是他同父異母的弟弟,這該是有多恨自己啊!不就是自己身上有個太子的身份嗎?
他呆了半晌,心灰意冷,無力地揮揮手,道:“你先下去吧!”
“殿下......沒事吧?莫要太氣惱......”耿南仲有些不放心地看著他。
“我讓你走!”一向好脾氣的趙恆忍不住提高了嗓門。
“好好好!殿下,悠著點,保重龍體要緊!卑職現在就走!”耿南仲忙不迭地撂下這句話,趕緊離去。
趕走了耿南仲,趙恆孤零零地立著,忽然覺得一股刺骨的孤獨感從腳底油然而起,籠罩著全身,是那麼冰冷。
府邸之大,卻沒有自己的容身之地,他像丟了魂似的,拖著兩條沉重的腿蹣跚地向後堂一處小房裡走去。
他推門而入,房間裡赫然供奉著他母親的靈位,他戰戰巍巍地將靈牌取了下來,彷彿是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緊緊地摟在懷中,一屁股坐在地上,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起來,大滴大滴的眼淚落在靈牌上,細小的淚珠濺飛四處。
對他來說,這哪裡是靈牌啊?這純粹是這世上最後一處溫暖。
生父的嫌棄,兄弟的傾軋,百官的勢利,樁樁重重,如同一座座看不見的大山壓在他身上,讓他無力負重、難以支撐,而又逃無可逃、難以躲避。
趙恆的生母王氏是趙佶的東宮原配夫人和第一位皇后。哲宗皇帝因為無子導致繼位者撲朔紛紜、人心不穩,而趙佶即位僅三月即得子,中外朝臣聞而大喜。
大家都喜歡有確定性的東西,嫡長子自然會被立為太子,權力傳承的路徑一旦確定,大家朝著這個方向去鑽營去交接去應對就可以了。
不確定性固然會給很多人機會,但風險會更大。兩位皇子爭嫡還可以,二選一嘛,押對寶的機率是一半一半,要是爭的皇子多了呢?勝率太小。
一旦失敗,丟官事小,丟命事大啊!要是做騎牆派呢?多方都不得罪,多方也都不討好。這種人一般都會在新君上朝後被排擠到官場邊緣地帶。
所以,趙恆的誕生是件皆大歡喜的事兒!
趙佶剛開始對他也是十分喜愛。然而趙佶是風流成性、琴棋書畫無一不精的神仙人物,其生母王皇后不久便因姿色平平、不解風情而失寵了。
對於深宮中的女人來說,沒有姿色,又不會迎奉,確實是件很危險的事。
聖眷不深、聖寵不固而悿居皇后之位,自然是容易被人惦記。據說是宦官“妄意迎合,誣以闇昧。”
這事就有意思了,迎合?迎合誰?自然是迎合聖意了,皇上不悅在先,便有內侍告密陷罪,說她有曖昧不檢的行為。趙佶打蛇隨杆上,命刑部侍郎周鼎設秘獄參驗查勘,自然沒有找到任何證據線索。
經過這麼一鬧騰,王皇后從此鬱鬱寡歡、長門冷落,於大觀二年九月含恨去世,死時年僅25歲。
趙桓當時儘管只有8歲,但此後每憶及此,心中難免隱隱作痛,乃至憤憤不平。
這兩父子之間從此就種下了一根無法消弭的刺,一直伴隨著兩人的一生。
很多事情,在一定範圍內,人可以自由選擇,比如吃什麼飯、讀什麼書、住在哪裡、做什麼工作等等,配偶之間不如意了還可以分離,唯有父母不可選擇。
君不仁則臣不忠;父不慈則子不孝。感情是相互的,子女和父母之間也一樣。
父母給的愛不多或者有輕有重,家對孩子而言也就沒什麼溫暖,甚至是一種難以彌補的傷害,因為血緣的關係是天然的,父母的愛別人無法替代。
趙恆此時的心情正是這種無奈的悲愴,他改變不了趙佶是他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