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蓮笑了笑,道:“奴家過手的帕子、汗巾及各種繡品可不得數千件?對這幅圖案印象特別深刻,這飄逸的墨蘭、雋永的字型怎麼都不會記錯的。更...更何況,這帕子還與一位故人有關......”
“故人?...”蘭錦心見潘金蓮說得篤定,她腦海裡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難道是李雷官人?”
當年在東光縣,她被張邦安和知縣李佑清所逼,非要高價賠償贗品陶杯,可她隨身所帶的錢財遠遠不夠。
正在一籌莫展之際,被迫出賣一支珍貴的白玉丹鳳簪,沒想到一名叫李雷的官人花了二十四兩金子,買走了包玉簪的帕子,卻將玉簪還了回來。
當時,典賣玉簪的蘭大亨和珍眉都未瞧清楚那李雷官人長什麼樣,也不知道居住在哪裡,受恩甚重、卻無以為報。
到後來,張邦安又找上門來,說那兩根金鋌原屬束城縣令單圭所有,單圭被賊人劫殺。
就因為這事,蘭家陷入了牢獄之災......
對於這金鋌的主人,她現在是又感恩又害怕......
她踟躇半晌,顫抖著嘴唇,問道:“金蓮,你那位故人可...可是位姓李的官人?”
潘金蓮瞧著蘭錦心怪異的神情,心中古怪,搖了搖頭,輕聲道:“不是。”
蘭錦心一聽不是李雷,心中莫名地一陣輕鬆,想必還是金蓮看差了眼,但潘金蓮接下來的話令她如遭雷殛,嬌軀搖搖欲墜。
“那位故人,姓程名風。娘子可是認得?”
蘭錦心只覺一陣眩暈,她萬萬沒有想到當年做出買帕還簪的雅事、救她於危難之中的人竟然是程風!而且做了這等善事之後,他竟然沒有吐露半句,沒有拿這事出來說道。
她捂著胸口,深深吸了一口氣,定定地看向潘金蓮,艱難地問道:“程...程風,你又如何識得?”
潘金蓮便將當日程風與安道全如何碰見武大,如何在自家盛情招待,如何為武大治病,又如何設計幫自己脫身一事娓娓道來。當然她把自己曾勾引程風一節隱去。
蘭錦心聽了這離奇的故事,心中既為潘金蓮身世悲慘而同情,更加欽佩程風的瀟灑行事、百出智計。
她幽幽一嘆,一副神往之色,“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大概說的就是他這種灑脫之人吧。唉!只可惜......”
“娘子,你...你怎麼了?沒事吧?”潘金蓮見蘭錦心美眸熠熠生輝,眼神迷離,怔怔出神,神情時喜時憂,如痴如狂,彷彿完全忘了身邊還有兩個人,不由關切地發問。
“啊?!沒...沒什麼?”蘭錦心回過神來,察覺自己剛剛失態,神情有些狼狽慌亂。
潘金蓮是個七竅心肝、心思剔透的人兒,豈能猜不出其中的隱情,她思忖片刻,大著膽子,道:
“奴家斗膽,猜測娘子與那程官人必有舊情。當日見他將這帕子看得極其珍重,好生生地藏於包袱深處,被我無意間翻出來後,怕奴家弄壞了,緊張得很。
由此可見,娘子在他心中也是極重的份量。男才女貌、天設一雙。又本是兩情相悅,應是卿卿我我、朝朝暮暮,為何現在天隔一方?”
蘭錦心輕啐了一聲,笑罵道:“你這不務正業的繡娘,不好好繡花,卻偏偏琢磨人,又不是牽紅線的月老紅娘!”
她這一笑罵,便將兩人關係拉近了許多,若是還是端著架子、客客氣氣的,那就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意思。
兩人年齡相仿,潘金蓮比她只大個兩歲,又有了程風這個共同的話題,便模糊了主顧身份,像兩個閨中姐妹一般,窸窸窣窣地說起小話來。
蘭錦心像海綿吸水一樣,渴望吸收一切關於程風的資訊,當日潘金蓮見他時,穿什麼樣式、顏色的衣服,他包裹裡還有些什麼東西,說了些什麼話,吃了些什麼東西,她都刨根問底、不辭細微地問個清清楚楚。
在潘金蓮的旁敲側擊之下,她也將與程風的恩恩怨怨、舊情往事一一道來。
這麼多年,這些事她一直憋在心裡,沒有個合適的人傾訴,潘金蓮是個通識男女之情的人精兒,又是個超脫的外人身份,她便一股腦地將前前後後的事兒倒了出來。
待說完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少女心事,她突然覺得一陣莫名的輕鬆,抬頭看看窗外,天色已經擦黑。
潘金蓮瞧著粉臉還微紅著的蘭錦心,狡黠一笑,笑道:“錦娘子,金蓮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嗐!都這等交心的人兒了,蓮姐兒還有什麼當